元绿姝(11)
周氏目光下移,落在元绿姝小腹上。
元绿姝无奈解释:“阿娘,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特殊日子。”
“咳。”周氏心弦骤松,不太好意思道,“原来如此。”
又思及贺兰敏的贴心,她对女婿多了一分好感,沉默片刻,她对贺兰敏道:“三郎,你吃得惯吗?”
“可以。”贺兰敏微笑。
元若菱天真发问:“阿姐,可以吃了吗?”
元绿姝给元若菱拿好竹箸,“当然了。”
一炷香的工夫,几人用完膳,贺兰敏双唇紧合,唇明显红润不少了,就连脸也有浮出淡绯色。
他的鼻端都浸出些许汗珠。
元绿姝好整以暇地观察贺兰敏神情,很能忍。
多日来受的屈辱在这一刻稍有缓解。
她是故意把菜做辣的。
最后是周氏发觉出贺兰敏异常,叫元若菱端来凉茶给贺兰敏漱漱口。
毕竟元绿姝做的菜一向是很辣的,寻常人根本吃不下。
喝了茶水后,贺兰敏低下头,凑到元绿姝耳边:“我说的没错,你阿娘和小妹在这过得很好,你不需要操无用的心。”
“时辰差不多了。”
母子情深可不是他喜欢看的戏码。
“再等等,我想和阿娘、狸奴多说说话。”元绿姝下意识蹙起了细眉,眼中流露出罕见的恳求。
贺兰敏慢慢抚平元绿姝眉头,轻声道:“皱眉可不适合你。”
“我还没吃过你亲自给我做的膳食,可不要再像今日这般口味了。”
这就是答应了。
“好。”
午后,蔚蓝天空白云飘卷,阳光垂坠,树荫重叠。
没有贺兰敏的掺和,元绿姝搀扶周氏在院子里消消食,活动肢体,元若菱也跟着。
气氛彻底轻松不少。
周氏也放开了,她问:“雉奴,在那里可好?有没有欺负你?”
在这些世家名门,或多或少都歧视小门小户。
她们能做的,就是谨言慎行,不给元绿姝添麻烦。
元绿姝道:“阿娘,有他在,我哪里会受欺负?”
周氏还是不放心,道:“有什么事一定要跟阿娘说。”
元绿姝颔首:“知道。”
正在这时,元若菱嘟唇道:“阿姐,我给你写了这么多信,你为何都不回我?”
来人生地不熟的长安半月,又不许出去,元若菱只有给宰相府的姐姐写信,纾.解无聊,不想信笺都石沉大海。
“对不起,是阿姊不好。”
“好了,别恼了,你阿姐定是有苦衷,她才刚嫁过去,世家大族规矩不少,你阿姐过得不容易,哪有时间给你回信。”周氏训道。
元若菱一副受教的样子,鼓起腮帮子委屈巴巴说:“对不起,阿姐,我就是太无聊了。”
“哪里,我还巴不得你多写信,这次多亏你的信,我方知晓阿娘病了,这才赶过来。”元绿姝语气轻柔。
元若菱重新展露笑颜,重重“嗯”一声,然后道:“阿姐,姐夫对你好吗?”
元绿姝面镀柔光,神容沉静,粉饰真相:“很好。”
元绿姝郑重道:“阿姐嫁了人,往后是不能时刻陪在你和阿娘身边了,所以,狸奴,你务必要照顾好阿娘,当然,也要好好对自己。”
“我晓得,阿姐。”元若菱挺起胸膛认真道,她故作严肃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小大人的轮廓了。
周氏被逗笑,元绿姝也不由微微牵起唇角。
一家子其乐融融。
“阿姐,以后我们是不是回不去潭州了,只能待在长安?”元若菱小声问。
元绿姝忽地眼神一晃。
回不去了......
这对元绿姝而言,是不容直视的问题。
突然,周氏打破沉默,“狸奴,你想在这住?”
“不是。”元若菱揪着指头,犹豫道,“我喜欢长安,但一直出不去,所以想回潭州。”
元绿姝蓦然眼神一冷。
她险些忘了贺兰敏的为人。
除了禁.锢她的自由,竟然还束缚她的亲人。
“好了,不说这个了。”周氏突然打断元绿姝思绪。
“你别把注意力都放在我们这,三郎那边你也用点心,虽然......唉,但你和她已是夫妻,我看得出三郎对你不错,有夫家帮助,你在宰相府才站得住脚。”周氏叮嘱道。
元绿姝:“女儿省得。”
周氏张望远处,回忆往事,自言自语:“可惜子言那样一个好儿郎了。”
待足两个时辰,交代得都交代了。
临走时,元若菱依依不舍,道:“阿姐,你什么时候再过来?”
“很快。”
上马车后,元绿姝撩开车帘,回望大门。
遽然间,元绿姝记起一个关键点,这处宅子与她故乡住所很像。
与她相隔几层衣料的贺兰敏也看向车窗外,他像是察觉到元绿姝所思所想,缓声:“这是照你们故居修缮的。”
元绿姝一顿,复而回头,贺兰敏问:“我这样安排你可满意?”
这并非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
脑中一闪,她抓住了一晃而过的东西。
元绿姝想起贺兰敏说过的话。
“是不是后悔救我了?”
长久以来,蒙在元绿姝眼中的愤懑暂时化作两半。
她恍然大悟——他是早有预谋。
接连而来的是背后模糊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清晰明朗。
可能,不,是一定,沈子言入狱的从头到尾都是他一手策划。
她以前怎么就那么傻,这么简单的事都只是秉持怀疑。
她早该想到的。
还有那件事后那些针对她愈来愈盛的流言......
保不准都有贺兰敏的手笔。
念及此,她身子一晃,倏感头晕目眩,差点晕厥过去。
一张沁满毒液的蛛网慢慢编织出来,眨眼工夫就罩住她。
真真正正的实感盘桓在她脑海中。
元绿姝闭了闭眼,再而睁开眼,深吸一口气平静紊乱心跳。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袖手旁观,等其他人过来救他。
“怎么了?”贺兰敏关切道,倏尔瞧见落在元绿姝肩头的一缕青丝,慢慢悠悠勾起,搁在颈后。
到底要怎样才能逃脱掉贺兰敏?
这个念头日益疯涨。
偏偏力量弱小的她又斗不过他,元绿姝喘不过气来。
再这般下去,迟早有一日会成为没有一点攻击力的兔子。
“雉奴,你在想什么?”贺兰敏拔高声音,微凉的手扣住元绿姝后颈,皮.肉质感滑.腻,令人辗转留恋。
元绿姝这才回过神看,蓦然抬头,便是贺兰敏幽深眸光。
“还不舍你阿娘和妹妹?”他嗓音莫名逼人。
元绿姝伸手,低头为贺兰敏整理腰间束带,违心道:“这些时日,阿娘和狸奴承蒙你的照顾了。”
“分内之事。”贺兰敏手放在她肩膀上。
元绿姝说:“阿娘痊愈后,偶尔让她和狸奴出去透透气,狸奴说只待在那太无趣了。”
“倒是小孩子天性。”贺兰敏道,“无论她们去哪,我都不会阻拦,我会派人保护好她们。”
“多谢。”
“你不用这么见外。”贺兰敏挑眉。
话音未落,元绿姝被贺兰敏拉入满是沉香味的怀中。
埋在憎恶之人的怀中,元绿姝说不抗拒那是假的。
如今她能做的只有拘束着双臂,放在胸前,隔开她和贺兰敏距离。
明明该做的都做了,此时还这样倒显得矫情可笑。
但这是她的坚持,也是自己仅有的骨气。
“我想要狸奴写给我的信。”元绿姝不绕弯子,直言道。
贺兰敏抱着元绿姝后仰,背靠车壁,仪态散漫又优雅,“一直放在我书房,很显眼的地方。”
元绿姝愣了下。
倘若她主动进一次贺兰敏书房......
“好了。”
元绿姝扯走腰间手臂,重新坐好。
“动气了。”贺兰敏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