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夫君他眼盲(92)
她揉了揉自己脸,又扭了下腰,才寻了身粉裙穿上然后出门洗漱。
沈临川不在院子里,不知去了何处,一直到午饭熟后才回来,同他一道来的还有施叔祖。
施玉儿见到二人,忙过来接,问道:“叔祖您怎么来了?”
她自从跟了沈临川之后因顾忌着施家族人的闲话,也不想给施叔祖添麻烦,故而没去看过叔祖,只偶尔托人买些糕点酒水送过去,今日乍一见亲人,她的心中有说不出的感慨与欣喜。
施叔祖先是扫了一眼二人的小院,又端详了施玉儿的衣着打扮,见她不仅没有消瘦反而气色极佳,便知她未受苦,心中也踏实了不少。
反观施玉儿见施叔祖,却见老人两鬓的白发又多了许多,几乎要满头皆白,身子也佝偻了,仿佛过了这一个冬日好似老了许多岁一般,不如上次二人见面时那般有精神。
“叔祖您……”施玉儿眼眶一红,不知该如何言语,只能将泪一擦,哽咽道:“孙女儿给您盛饭。”
“看来你们过的不错,”施叔祖抬眼望了下沈临川,见他眸光有神,心中的大石终于完全落下,感叹道:“玉儿交给你,我也放心了。”
二人是在路上碰见的,沈临川彼时正在给施玉儿买糖葫芦打算回去哄她,被施叔祖喊了一声才认出这位花甲之年的老人。
沈临川将新买的酒为施叔祖倒满,引他到上位就坐,答道:“玉儿与我过的很好,您无需担忧。”
施叔祖的眸中满是沧桑,他的目光落在杯中清酒之上,沉默片刻,一饮而尽,半响,才缓缓启唇说道:“你们过得好那我就安心了,我在这个地方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话落,施玉儿手中的锅铲摔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她忙转身问道:“叔祖,您要去哪儿?”
“不去哪儿,”施叔祖无奈一笑,夹了一筷子菜送入嘴中,却感觉是味如嚼蜡,尝不出个滋味,“叔祖年纪大了,只想守着故土过日子,还能去哪儿呢?”
蛋黄挠着灶上的转发出‘刺啦’的响声,猫儿的呼噜声在此时显得如此清晰。
施玉儿默默将锅铲从地上捡起,用清水洗净后将锅中的菜盛出,然后坐到沈临川身旁,没有再说话。
她的心中不安,总是觉得施叔祖在撒谎,刚刚分明说了是要离开的,却突然改口,其中定然有原因。
沈临川察觉到她的不安,在桌下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玉儿,”施叔祖有许多话想要嘱咐,却也不想二人为自己担忧,只能这般说道:“叔祖年纪大了,这人年纪大了便爱操心起来,我疼你命苦,故而心中挂念你最多,今日前来,见你与沈夫子过得很好,叔祖也就放心了。”
“叔祖,”施玉儿红着眼抬头,问道:“您究竟发生了何事,不要再瞒着孙女儿了!”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话落时泪便顺着眼角划了下来,眸中满是惊恐与担忧,“孙女儿就只剩下您这么一个亲人了,您不要吓我。”
“胡说!”施叔祖将筷搁下,怒声道:“你现在成了家,你的丈夫便是你的亲人!”
他的声音也不似从前洪亮,反而透出一股哑意来,显露出老态。
施叔祖叹了口气,对沈临川带了些抱歉地说道:“玉儿性子娇弱,还请你不要与她见怪,她年纪尚小,你多体谅她。”
沈临川知晓二人应当是有话要说,他点了点头,饭闭后便寻了个借口出去,留祖孙二人在屋内讲话。
“叔祖,您究竟要去哪里?”施玉儿仍旧问着这个问题,她一动也不动地盯着施叔祖,生怕错过些什么。
沈临川出去后,施叔祖也不再瞒她,而是又饮了一杯酒,慢慢说道:“你堂哥要去岭南谋生计,想将我接过去颐养天年,我本不愿去,但到底舍不得他这个孽障,再加上你嫂子今年要产子,若我过去了,还能帮衬些他们,只是终究故土难离,我心中觉得难受,离了家乡便觉得哪里都不是滋味。”
“岭南……”施玉儿呢喃了一遍这个地方,心中满是酸涩,此地遥远,且据说毒雾丛生,多蛮人,叔祖早年从军,若是去了那个地方,怎么能好受。
“好孩子,”施叔祖想了许久,将这个问题也想的透彻,此时也不再多纠结些什么,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道:“叔祖这辈子最恨的便是生了一个眼里只有黄货的孽障,父子俩这辈子关系也算不上多好,可是等到老了,我却越发怨不动他,倒是盼着他快些归来。”
“只是最后他要去岭南定居,我虽抗拒过,最后也只能妥协,叔祖在此处除了你之外便没有旁的亲人了,”他叹了口气,终于吐出所有的缘由,“我的腿伤总是会复发,身子也越发不爽利,怕是没有几年的活头,若是最后几年我还与唯一的孩子这般关系冷硬,我这辈子始终留有遗憾。”
施玉儿听他说完,心中虽说难受,但却仍旧答道:“堂兄孝顺,一定会好好待您的。”
“是啊,”施叔祖的目中露出一丝慈爱,转向她时又露出不舍,“叔祖今日来,见你过得好,我便能够宽心,本来不想告知你,却担忧你日后怪我不辞而别徒增伤感,好孩子,你现在成了家,再有了孩子,便又要多几个最亲的人,叔祖日后在天有灵看见了,也会为你高兴。”
“同你的父母祖父母一起为你高兴。”
施玉儿知晓自己不该挽留,她将施叔祖送走后便好似丢魂一般陷入了沉默,不说话也不动,坐在院中望着墙角处陷入哀伤之中。
沈临川坐到她的身旁,将她的肩轻轻揽住,问道:“叔祖和你说什么了,看看我能不能替你分担些什么。”
“没什么大事,就是叔祖要去岭南和堂哥他们一家过日子,”施玉儿伏进他的怀中,同他低声说道:“我觉得难过大抵是因为在这个地方我没有亲人了。”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是。”
短短两个字让沈临川心中仿佛炸了烟花般炸出喜悦来,他这是第一次听见施玉儿承认自己对她的重要性。
“对,”他将怀中人又拥紧了一些,柔声道:“我是你的丈夫,亦是你的亲人。”
“嗯,好歹我再也不是一个人了,”施玉儿望着这方小小的院子,听着他的心跳声,心中的哀愁缓缓扫清,“至少还有你同我作伴,咱们都没有旁的亲人了。”
闻言,沈临川的身子僵了一下,轻抚着她的肩头没有答话,面上的笑意消下去两分,眸中浮现出一丝思索来。
他从没想过骗施玉儿,但是他却也没告诉过她自己是有亲人的,只不过是在太原和京城之中,并不在此处,此时他并不敢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从一开始他便想着慢慢来,总能寻个合适的机会说出来。
一直要等到那个机会不那么突兀,施玉儿知道这件事后不会怪他的隐瞒。
“沈临川。”
“嗯,”沈临川低声答道:“我在。”
施玉儿仰起头,嘴角浮现出一丝甜意,眸中盛满期许,柔声道:“等再过段时间,我再给你生个孩子,那我们家就又多了一个人,对不对?”
“对,”沈临川的唇角亦是勾起笑意,俯身亲了下她的眼眸与唇角,笑问道:“现在不可以么,为何非要过段时间?”
“现在?”施玉儿一愣,拉着他的手摸自己平坦的小腹,问道:“现在怎么生?”
“当然有办法,”沈临川将她一把打横抱起往屋里走去,步履如飞,“现在就开始。”
至今为止,施玉儿初时的约法三章已经被全部违反,几人吃午饭时还是天光大亮,等到她再睡醒之时,屋外的天已经暗了下来。
她蜷在沈临川怀中,懒懒问道:“什么时辰了。”
“酉时刚过吧,”沈临川一脸餍足地拥着她,闻言钻进被里在她的脸颊上用力亲了几下,声音里透出初醒的慵懒与哑意,“是不是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