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夫君他眼盲(57)

作者:风吹起游鱼

她的湿发贴在面颊之上,施玉儿冻的打颤,只能挨着灶口取暖,沈临川的发间也在淌着水滴,他闻言头又垂低了一些,低声答道:“是我不对。”

“你还病着,我担忧你摔倒,便在门外守着屋内的动静,”他说话时一脸坦然,没有丝毫的小人做派,甚至回过身来,继续答道:“我未想到是自己鲁莽,忘了自己眼盲,反而给你凭添不快。”

他的唇微微抿着,发贴在面颊上,衣裳凌乱,看起来可怜又狼狈,施玉儿心肠软了几分,决心不和他计较,再看他冻的手臂都在细颤,便没什么好语气地说道:“谁让你瞎好心,我洗好了,你将水倒了也去洗漱,换上干净衣裳。”

话落,她低低咳嗽了一声,便捂着衣裳快步回到屋里去了。

沈临川听见她的脚步声远去,眸子稍动,他走到浴桶边缘,手微微探入,置入还留有余温的水中,想起方才触手的滑腻。

……

施玉儿方才一颗心都被怒火占据,此时回到屋内,静下心来,倒是有些感动沈临川站在屋外守着自己,同时觉得这人多少有点古怪,嘴上硬的像死鸭子一般,偏生做的事情又容易让人误会。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不要想这么多,沈临川好不好都和她没有关系,既然他已经说出那种绝情的话来了,她还要对他有什么期待不成?

施玉儿垂着眸,默默用干布巾擦拭着湿发,沐浴后她感觉浑身上下都暖和了许多,就连足上都没有先前那般冰冷,但是这也仅仅只能维持一小会儿罢了。

她此时盖的被子是两床叠在一处,应当是沈临川见她病着,故而将自己的被子盖到了她的身上。

施玉儿将发绞到半干后将布巾搭在床旁的凳子上,她靠在床头,心中还记着沈临川说的明日有学生来之事。

她一边用手梳着自己的长发,一边想着如何开口继续问,一两银子一个月的束脩,不算少了,若是真的能有这份活计,那她倒不至于忧心以后的生计。

约莫过了两刻钟,屋外有倒水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屋门被推开,沈临川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进屋来,他手上拿着另一条干燥的布巾,递给施玉儿,温声道:“将发擦干,你还病着,不能受凉。”

怕担忧她闹脾气一般,他一只腿半跪在床沿,然后微微弯腰,不待施玉儿答话,便摸到她的发尾,替她擦拭起来。

床不大,屋子亦不大,施玉儿已经缩在了床角,还是躲不过他,只能任由他擦拭着自己的发,冷哼一声道:“劳烦你了。”

沈临川的指穿梭在她柔顺的发间,又轻碰她的发顶,仔细地擦拭着,他好似听不懂施玉儿语气里的嘲讽一般,没有展露出任何的不悦,此时闻言答道:“不劳烦。”

他的动作很细致,施玉儿不禁抬头望了一眼他的面庞,又迅速低下头,心中过了两道思绪,眼睛转了转,还是瓮声瓮气地开口问道:“明日学生什么时候来?在何处上课?束脩什么时候交?当真是三两?”

“巳时,年后在院中上课,明日交,是三两。”

今日十二月十四,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

施玉儿忽然想起来自己之前买了红纸,还未写对联,因得知晓家中有一笔收入后,她此时的心情也好了些,但还是别扭地说道:“那你拿银子在手中也不大方便,有没有打算让谁帮你先将银子收起来。”

她的眼神游移,但是沈临川看不见,施玉儿一咬牙,想了想整整三两银子,够他们许久的开销,于是又启唇说道:“好歹咱们现在还是住在一起,我觉得也不要给旁人了,我就勉为其难帮你收着吧。”

沈临川察觉到她的微微不安与别扭,并未答话,而是将她已经差不多干透的发放下,紧接着用半干的布巾擦拭自己的头发,等到过了约莫三四个呼吸后,就在施玉儿羞到快要挖个洞钻进去之时,他才不急不忙开口,“嗯,那就辛苦你了。”

若不是他的面色平静,施玉儿定要以为他是故意的,她又有些狐疑地望了两眼,见实在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便将被子往头上一蒙,决心不再理他。

两床被子合在了一起,沈临川擦完发后便挨着她躺下,二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近,施玉儿实在是怕冷,宁愿和他睡一床被子也不愿再冻着自己,她将软枕隔在二人中间,然后抱着被角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沈临川躺在床上,等她睡熟,便将软枕抽出,然后侧身从背后抱着她,为了保险起见,他将软枕特意放在施玉儿的另一边,然后才放心将她拥入怀中。

他的呼吸洒在怀中人的颈间,右臂搭在她的纤腰之上,沈临川摸到她的手,然后将她的手握在掌间,抚摸她莹润的指尖与掌心。

片刻后,他又将手松开,在无边夜色中摸索施玉儿的眉眼,轻触她柔软的腮与纤长的睫和小巧的下颚。

沈临川的鼻尖尽数是她身上的馨香,他为自己这个行为找了一个说辞,他是在探施玉儿的体温,担忧她夜里又发热,又恐她受凉,届时久病不愈,伤身之根源。

怀中人仿佛发觉他的动作一般,轻哼了一声后又呼吸平缓,沈临川微微支起身子,将她额上的碎发拂开,俯下身亲了亲她温热的香腮,然后才重新躺好,唇边一直勾着笑。

她若是不闹脾气,还是极为乖巧的。

屋外响起猫叫,沈临川又握了握施玉儿的手,替她掖好被子后掀被下床。

赵沪已经在屋外等候多时。

“主上。”

沈临川微微点头,他只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轻启唇问道:“从哪儿找的学生,什么背景?”

“是王知府府上的几个小公子,听主上您要找学生,忙不迭地便央着我送来了,”赵沪的声音低低响起,“稚子无知,都是些五六岁大的孩子,明日会来一趟让您见见,等到年后若您未归京,就再来上课。”

“嗯,”只听见他一人的声音,沈临川不禁问道:“张蓬莱呢?他可还好?”

“主上,”赵沪的声音里满是坚决,他将心头那一丝悲痛咽下,沉声答道:“属下杀了他。”

檐上雪落,惊醒树上野猫。

沉默良久,沈临川才沉声问道:“为何杀他?”

“张蓬莱此人欲奉您为王,”赵沪的声音带着一丝微微的颤,“主上您虽胸怀天下,却并不觊觎帝王之位,您是一国之相,却不是一国之王,而张蓬莱如此,只会为您和沈家带来灾祸,臣只能替主上铲除祸患。”

“说得好,”沈临川轻笑一声,眉目间似凝起寒冰,他的眸间墨色涌动,寒声道:“对,我是皇上的臣,自然不允许手底下的人有丝毫的僭越之心。”

“他走时可还清醒?”

“回主上,”赵沪的眼角有一丝的润意,凝冰之后带着丝丝的痛,“他喝了平日最爱喝的黄酒,是在熟睡中走的。”

“那就好,”沈临川转身回屋,只留下一个略显得单薄的背影,“你回吧。”

张蓬莱,沈临川的心中默念了念这个名字,他沉默着抖落衣裳雪粒,轻声回到床上,侧首将头埋进施玉儿的发间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的馨香,身子微微颤抖,他欠张蓬莱一条命。

可是他如今,再没有还的机会了。

次日清晨,雪停,斜阳照疏影,雀儿叽喳。

施玉儿这一觉睡得很饱,她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听见耳边传来孩童的说话声,才后知后觉般记起,此时约莫已经巳时过。

软枕就靠在她的背上,她的后背暖烘烘的,手掌和足上都有热意,她今日的情况已经比昨日好了太多,身上恢复了些力气,头也不再嗡嗡作痛。

施玉儿坐起身来,看见床边小几上放着一盆温水,还在冒着热气,于是微微伸了个懒腰,便下床穿衣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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