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夫君他眼盲(117)
施玉儿下意识便将身子坐直了一些,她看见那群男子中偶尔出现几张女子的面孔,更甚者背后背着熟睡的小儿,她们的肤色黝黑,被火辣的太阳炙烤的苦涩。
“那边的果林是种什么的?”
“有桃子、李子,再远些的田垄边还有甜瓜,”沈临川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掌握住她的,问道:“想吃么?”
“不是,”施玉儿支着下巴,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心中忽然有一股难言的悸动感慨,不知该怎么说出来才好,过了会儿,才道:“沈临川,当时我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层身份的时候,王嫂子问我要不要去给别人洗衣挣银子,一盆衣裳五文钱。”
她的眸光垂下,心中有些酸涩,将这些往事提出,“但是我没有去,我怕冷怕疼,那时候还是十二月,雪还下的好大,我虽然拒绝了,但是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懊恼,恨自己娇气。”
“但是你看,我很幸运,你并不真的是一个穷酸的瞎子,就算你是,你也肚里有墨水,去教书也好,写字也好,我们总不至于过的太寒酸。”
施玉儿回望向他,轻轻靠近他的怀里,说道:“我提起这些事情倒也没有旁的意思,只是看见这些人心里难受,那些人里有新嫁的小娘子,还有八九岁的孩子,可是这个年纪的男娃呢,我却见不着他们,他们在村里读书么,那为什么他们的姐姐妹妹不能去读书上学。”
她知晓自己的这个想法好像有些幼稚,还不等沈临川回答,便又自答道:“好了我知道了,男娃要读书日后去考取功名,我都知道,女娃娃要嫁出去的,你别回答我了。”
她的这一番感慨好似说了许多,却又好似一片轻飘飘的浮云般过了便散。
沈临川抚了抚她的发顶,将她揽到怀里来,沉思了一刻,忽然间启唇说道:“其实从前在京中是有女学的,那是由高祖皇帝时御史夫人创办的女学,就在如今白鹤书院的旁边,但只存活了四年,御史还乡后,女学便也不了了之。”
“那除了御史夫人,便没有旁的人创女学么?”施玉儿的眸里满是希冀,却在与他眼神接触时又避开,最后垂下眸,低声道:“我只说说而已,反正我们都要成亲了,我在府里好好侍奉母亲便好,在府里上学也很方便。”
在她所见的全部里,女子只能在家侍奉夫君教养孩子,就算是高门大户家的小姐,似乎也是这般,尽管学的再好,再有才学,最后也逃不脱这个命运。
沈临川轻轻拨弄着她的额发,闻言答道:“那我便为玉儿你创办一个女学,可好?”
“不好!”施玉儿却是想也不想便拒绝,“就算之前有女学,那也是御史夫人创办的,我就算再不懂,却也明白其中厉害,你去创办,那万一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来,那你怎么办?”
她气的脸颊有些红,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握着沈临川的手又说道:“我只不过是随口说说,你就当我是胡诌便好,不要去创办什么女学,你万不可去,知道了么?”
“嗯,”见她着急,沈临川点了点头,却是勾唇,“乖玉儿,你这个想法却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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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南沧面色犯难,满是犹疑,吏部侍郎同样拧眉沉思。
“创女学,还是一个一定会出问题的女学,用上官家的麾下做教书先生?”
南沧喃喃念着,不得其解,有些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见沈临川却是从容不迫的模样,不禁问道:“您何苦如此,若是毁了自己的声誉,那……”
沈临川摇头,“若是女学出事,且与我有关系,那我便绝不止声誉受损可言。”
“那您又何苦如此!”
“尽管秦郭二家大患已除,但是对于上官家我们却只有蛛丝马迹的线索,若线索是假,那自然好,若是真,则上官家不除不行。”
沈临川与他细细分析,“上官家是朝中老臣,根基深厚,且在朝中多门客与簇拥者,我们要一层一层地将他剥开,才能看透其中有没有腐坏,若是有,那他们在朝中最大的对手便是我,只有我再无翻身之日,他们才能肆意妄为。”
“假死呢?”南沧忽的抬眸,语气沉重,“沈相你之前不就是用假死引出秦家的么,再来一次不行吗?”
“同样的计俩,怎可用第二次,”沈临川的眸中划过一丝狠厉,“若是要做,便彻底一些。”
他的眸子转向南沧,语气里带着一丝坚决,“您是皇上,要比我更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万不可因臣一人而弃大局于不顾。”
南沧闭了闭眸,“待此事结束,朕定为你亲手写旨昭告天下,为沈相你正名。”
此时,久不发言的吏部侍郎突然开口道:“但是怎样才能保证上官家会信此事,创立女学此事突然,且沈相你为何无缘无故要为此做担保,难道不觉得此计拙劣且漏洞百出吗?”
“高祖圣明,励百家之学,治政宽明,故而能得袁理、周眉等能将,其中郑恭此类巾帼在宫中辅佐高祖,多次献出良言,更是于生死存亡之际陪伴高祖左右,助其盛世之功,而如今皇上继位之景亦与高祖此时无二,若是效仿高祖之治,以求盛世之劳,无错矣。”
“况且,”沈临川眼风一扫,语气忽然凌厉起来,“此事仅你我三人知晓,再无旁人,纵使我即将身败名裂,我族之人亦不知晓。”
“那……创立女学,谁来?”
南沧垂眸,一咬牙道:“让我皇姐来,她是皇家人,就算日后出了什么差错,也要比官家夫人好得多,只要沈相你开口,她一定会愿意的,而且会守住这个秘密。”
“就算沈相不开口,”吏部侍郎皱眉接话道:“长公主也该义不容辞。”
“不,”沈临川启唇,望向南沧,知晓他话里有话,答道:“臣该去亲自拜见长公主。”
南沧说的话在理,他不得不承认。
沈临川到长平宫时,宫门口的芍药开的正艳,不知是什么品种,火红的花瓣一直要延伸到宫墙之外,另外几多颜色浅淡些的附庸在一旁,簇拥着。
似乎早有准备般,在他来时,南抒便令人将他请了进去。
“这是你第一次来我宫里,”南抒为他倒出一杯水,浅笑着,答道:“皇上都与本宫说了,你就算不来,我也愿意做这件事,无论于情于理,我去做都是最好的选择。”
“臣多谢公主。”
他的声音如清泉一般,南抒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他,目光里带着一丝痴,转而又落寞垂下,“其实本宫真的好羡慕那个能与你共度一世的女子,本宫时常在想,若我能够比她再早一些,该多好。”
“若是……我能如她般陪你经历一遭你经历的那些事情,你是不是也愿意娶我。”
“世上没有假如,”沈临川摇了摇头,眸中是一贯的冷清,“臣与公主,终究不是良配。”
“是啊,”南抒将酒饮下,同时又遮住自己的无可奈何与心酸,“等到女学创立,你心上人会去上学吧,届时本宫一定要亲自见一见,该是一个怎样的女子才能有这般好运……”
作者有话说:
读书是好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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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早上九点见(疲惫眯眼吐烟圈)
第六十八章
长公主要创办女学的消息出来时, 施玉儿第一时间便去了沈临川的书房,一直等到晚上,他的书房中陆陆续续走出议事的大臣时, 她才在所有人离开后走了进去。
书房内很静,人群散尽后沈临川独一人坐在平案旁, 揉着额, 眉间满是疲惫。
施玉儿轻轻走过去替他揉着额,沈临川的眉轻轻蹙了一下, 又缓缓松开,抓过她的手在唇边轻吻了一下, 然后靠在她的腰间。
清茶凉尽, 茶香浅淡,狼毫笔置于笔架之上, 还带着点点墨痕。
那朵绿莲已经洗净, 但施玉儿却始终记得那时笔锋的婉转与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