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和亲公主后(14)
他们一起长大,在她心中,他是太子,却也从未是太子,是她太过天真幼稚了。
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她不过是后宫中无权无势的孤女,她有什么底气跟太子置气?
可她内里偏偏是一腔宁折不弯之气,看着太子背着手眉头微蹙的不悦模样,苏仪清嘴角弯起自嘲笑意,道:“殿下怕是忘了,仪清虽是个弱女子,身上却也流着苏家将门之血,如果为了贪图权威庇护而失了本心,想必以后我会无颜见地下的爹爹和兄长。”
此情此景,这话在宋枫城听来,一来刺耳于她竟用权威庇护来定义二人关系,二来惊心于用苏家忠烈威胁之意。
宋枫城额角青筋凸现,看来是动了真怒,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两人相处十年,从未有如此剑拔弩张的时刻。
候在门口的南璃,见太子怒气冲冲的离开,连忙转身进了卧房,却见苏仪清无力仰靠在床头,脸色青灰,双眼紧闭,大片泪水汹涌而下。
南璃慌忙扑上去,用帕子不断擦着苏仪清的眼泪,哽咽道:“郡主,您这是何苦?”
苏仪清刚才和宋枫城的对峙耗尽了全身力气,此时全身脱力,头脑昏昏沉沉,嘴唇蠕动着却说不出话来,很快陷入昏迷。
到了晚上,苏仪清又发起了热,南璃急得不行,跑去御医房,跪下磕头求来一名当值太医,给开了个方子。
直到太子大婚当日,所有人都在为太子大婚典礼忙碌,鸿禧宫被遗忘在后宫一角。
当日晚上,夜空中爆开庆祝太子大婚的五彩烟花。
苏仪清病情依然没有好转,热度越来越高,而且她好像失去了康复的意志,连药汁都灌不下去了。
南璃百般无法,又一次跑去御医房,却发现空无一人,只余一个侍从看着火烛,其他所有人都去观礼了。
南璃无奈回到鸿禧宫守着苏仪清坐了一会儿,看着苏仪清没有一丝生气的脸庞,思虑半晌,叫来侍女小荷接替自己看着郡主,又交待了些事情,自己毅然向泰平殿去了。
泰平殿是皇宫里专门用作皇家宴会的场所,因为太子大婚,被装饰得奢侈华丽,张灯结彩,满溢着喜庆吉祥的氛围。
南璃没有观礼腰牌,在门口就被侍卫拦住,她苦苦哀求,道只是进去找人,却不得放行。
最后实在无奈,南璃趁侍卫不备,咬牙用力推开他,快步跑了进去。
太子大婚,守卫自然森严,哪里容南璃这么硬闯,立刻有人追上南璃,把她按倒在地上。
南璃奋力挣扎,大声呼喊,却被侍卫捂着嘴拖了下去。
此时,殿内的行礼正进行到高潮,太子和太子妃身着婚礼喜服,相对而立对拜。
在丝竹管弦之音下,南璃的声音被掩盖,没人听见她的呼救。
倒是皇后坐在殿中主座上,面对大门,注意到门口的骚动,于是向一边的姜嬷嬷看了一眼。姜嬷嬷是皇后奶娘,随她出嫁入宫,如今是皇后身边最心腹的人。
姜嬷嬷会意,悄然退下,去殿门口查看,正看到南璃被捂着口倒退着拖出去。
姜嬷嬷叫住侍卫,大概问了下情况,心下揣度着昌仪郡主此时不能卒了,还要让她替大公主去和亲呢。她回身看了眼高坐主座的皇后,正笑着接受一对新人的行礼,遂自作主张唤人去找了王太医来,拜托他去鸿禧宫看一眼。
王太医知道姜嬷嬷是皇后心腹,不敢推辞,遂带着一个学徒赶往鸿禧宫。
这边南璃犯了擅闯泰平殿的大错,并且差点打搅太子大婚,罪不可赦,被侍卫扣押,送去慎刑司。
而姜嬷嬷只需要保住昌仪郡主的性命,对这个鸿禧宫的小侍女没有任何在意,也不再过问,自行回去皇后身边,伺机复命。
*
许是王太医的方子有效,苏仪清在第二日幽幽转醒。
这几日,她一直昏迷着,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似乎把过去宫中的十年重新过了一遍,醒来以后,觉得疲惫无比,慢慢转头看到窗外明媚阳光,过去十年仿佛成了前尘往事,恍若隔世。
身边守着的侍女小荷看到苏仪清睁开眼睛,惊喜得掉下眼泪,忙不迭地上来伺候。
扶着苏仪清慢慢坐起来,小荷给苏仪清喂了些水,又问她想不想吃点什么。
苏仪清虽然头还晕,不过感到精神好转,腹中也感到饥饿,小荷去端了碗稀粥,用小银勺一勺勺地喂给苏仪清。
喝了半碗粥,苏仪清问:“南璃呢?”
小荷转身去放碗,手上动作一顿,回答:“南璃姐姐前两日着了点风寒,怕加重郡主的病,自己挪出去住几日,等痊愈了再回来。”
苏仪清无疑,只说让小荷给南璃带个话,让她好好休息,不必记挂这边。
关于太子大婚的事,苏仪清没有问一个字。
接下来三日,苏仪清每日睡睡醒醒,按王太医开的方子按时吃药,也能吃些清淡流质食物,身体逐渐好起来。
躺了这许多日,苏仪清感觉自己身上黏糊糊的。
这日上午,苏仪清让小荷用温水沾湿棉巾,替自己擦身梳洗,又换了身中衣,感觉终于清爽些。
小荷说给郡主炖了参汤,离开去小厨房端出来。
苏仪清坐在窗前的梳妆台前,晒着太阳慢慢地梳头发,突然听到窗外廊下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还有说话声。
苏仪清凝神听去,是两个小侍女在哽咽着小声说话。
“南璃姐姐是不是回不来了?”
“我也不知道,太子大婚那晚南璃姐姐去闯了泰平殿,这可是大罪过。”
“那我们去求郡主,让她去救救南璃姐姐吧。”
“哎,你看郡主现在这情形,还是等她身体再好些吧。”
“可是这好几天过去了,再好的人在慎刑司也会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我知道,不过如果郡主被刺激到病情反复,南璃姐姐不是白白去闯泰平殿吗?”
南璃不是去养病吗?怎会被押在慎刑司?还有她去闯泰平殿是怎么回事?
苏仪清猛地站起来,椅子倒在地上,发出巨大声响。
小荷端着参汤正进来,连忙把托盘放下,过来扶着苏仪清,焦急地问:“郡主,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苏仪清反手握住小荷手臂,急切问道:“南璃到底去哪里了?”
小荷年纪小,对郡主总有些敬畏,见郡主此时神色肃重,不敢再隐瞒,于是把太子大婚当晚南璃闯泰平殿请来王太医,自己被抓去慎刑司的过程告诉了苏仪清,又说南璃在去泰平殿之前,特意叮嘱自己,如果郡主醒来,就说她去养病了。
“现在南璃怎么样了?”
“奴婢也不知道,咱宫中有人去探望过,但是慎刑司的人恶声恶语的,只说南璃姐姐犯了大错,不让我们见。”小荷老实道来。
苏仪清听小荷说完,垂眸沉静片刻,道:“替本宫梳头更衣,本宫要去凤微宫见皇后。”
慎刑司是宫中专门处置侍女侍从的机构,归皇后所管。
小荷见郡主脸上隐有怒色,不敢多劝,连忙找出衣裙,服侍郡主更衣,又拿出最厚实那件黑色锦缎面貂绒里的大氅,给苏仪清披上。
苏仪清扶着小荷出了鸿禧宫,登上轿辇去往凤微宫。
此时已到岁末,后宫中早就开始准备过年。
苏仪清一直生病,很久没有出鸿禧宫,今天看到宫道两侧装饰一新的宫灯,才意识到竟然马上就是新春了。
到了凤微宫,苏仪清在门口看到了太子车辇停在门口,想来太子也在。
经过这场病,如今苏仪清再想到宋枫城这个人和与他相关的事,仿佛上一世那般遥远疏离,心中只余疲惫和麻木。
*
今日是太子娶亲的第三日,按规矩,太子带着新纳的太子妃来给皇后请安递茶。
孟婉茹新成人妇,身上是真红大袖衣配红罗长裙,红生色花萝为领,头上的发髻改成已婚妇人模样,带着花钗冠,珠光宝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