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美人的继室之路(33)

作者:赵安雨

“以前六叔在任上,信中总说,如今这年月,外表花团锦簇,内里艰辛,判个证据确凿的官司还要顾忌护官符。”曹延轩语气带着无奈,“待他回来家里,今日扫雪烹茶,明日对月吟诗,后日登泰山观日出,日子要多逍遥便有多逍遥。”

姨丈也说过这样的话,有的地方尚好,有的地方根底坏了,官官相护,寸步难行,能保持读书人的本心便很难得了。

纪慕云低声说,“可见世事不能两全,风骨与逍遥乡不可兼得。我听人说~”曹延轩说“听人家说什么?”

她清清喉咙,“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曹延轩便呵呵笑起来,张开胳膊把她搂在怀里,“你呢,若是你,看中什么?”

这么宽泛的话题....纪慕云决定奉承他一下,想说“每年陪着您放河灯”,再一想,今天的局面,曹延轩八成再也不想经历了,便换个说法:“妾身一个女子,没那么多想法,只想着,若每年中元节,都能和爷一起过,便知足了。”

他微微动容,抚摸着她柔腻温暖的脖颈,手指顺着衣襟滑进去,却又停住了--今天一天,他着实有些倦了。

“给你带了东西。”曹延轩忽然说,掀了一下低垂的帐子,“在我衣袋里面。”

大概是她们挑选料子,两位男子等得久了无聊,在铺子里买的零星物事?

她一下子开心起来,用胳膊撑起身体,“真的吗?”

曹延轩笑着把她按回原处,搂进怀里,“乖,明日再看。”

◉ 第27章

中元节清晨, 纪慕云收到几个鼓鼓囊囊的锦绣香囊。

打开一瞧,第一个香囊装着翠玉、珊瑚和碧玺纽扣,第二个装着光鲜灿烂的细碎羽毛,第三个则是各色珠子, 大的如指头, 小的如碎米, 有金珠有银珠有翠缕有珍珠,另有四卷金灿灿的丝线。

倒推五年前, 身为三品大员甥女, 纪慕云才能用这么好的材料刺绣。

纪慕云情不自禁地欢呼一声,拈起一粒梅花状翠玉饰扣, 映着日光细瞧:颜色翠绿, 表面有漩涡型花纹, 可以做纽扣,可以钉在扇套、香囊、斗篷上, 或者缝在领口,一定很出彩。

她平日沉稳谨慎, 话也不多说,这种闺中小女儿性情冬梅还是第一次见, 惊讶地走过来:“姨娘,七爷对您真好。”

他....心里是看重自己的吧?纪慕云心中甜蜜, 他是喜欢自己的吧?

她, 把纽扣放回香囊,指尖在羽毛间流连,停在一根藕荷色的“缝在我那条新帕子上, 好不好?”

冬梅连连点头, “奴婢在外面问了, 随便一条帕子,就要一两银子呢!”

七太太真是大手笔,她想。

冬梅扬眉吐气地,“还什么帕子,您用珍珠穿一条珠链,中秋节戴出去,给他们瞧瞧,老爷心里谁是第一!”

所谓她们,大概就是两位姨娘了。

纪慕云没接茬,打定主意,要给曹延轩做一件出彩的东西--希望他能知道,自己对他礼物的喜爱。

衣裳已经做了,媛姐儿送鞋,珍姐儿做扇套,想一想,还是做荷包好了。

纪慕云在纸上画来画去,用两天时间定了样子,从箱笼挑出一匹靛蓝色素面锦缎,利用午歇时间做起绣活。

紧赶慢赶手脚不停,总算在八月十日做好,金红色的桂花早已开满枝头,纪慕云松一口气。

曹延轩拿到手里,顿时眼前一亮:荷包正面俨然深蓝夜幕,金黄色的明月挂在高空,一棵繁花似锦的桂花树树底坐着一只粉白色的月兔,用小小的臼杵捣着草药。

荷包才巴掌大,桂树月兔活灵活现,兔子眼睛是红色米珠,草药是绿的,令人看着就想摸一模。

“给爷做的?”他仔细端详,用手指一摸,便发现桂花树上的金银果实是米粒大的碎珠,月亮不是缝的,居然是一根头尾相连的羽毛,“怎么想出来的?”

纪慕云有一种小时候收到爹爹和姨母表扬的欢喜,伸出带着顶针的双手给他瞧:白白嫩嫩的指尖有两个小小的伤口。

曹延轩握住她双手,放到嘴边吻了吻,“想要什么?爷给你带回来。”

她想了想,兴致勃勃地拉住他衣袖“以后爷在外面,遇到这种稀罕玩意儿便带回来。”

曹延轩嗯一声,“这几日没空,等过了中秋,没那么热了,爷带你出去。”

可以吗?姨丈从没带妾室出过门....不过,他和六叔曹瑾交情好,看那个杨姨娘,显然颇得五叔宠爱。

她不由自主欢喜起来,眼睛亮晶晶,“爷说过的,可不能说了不算。”

曹延轩笑着摸摸她下巴,张开胳膊,由着她摘下原来的翠竹荷包,把新荷包戴到腰带上。

中秋节临近,府里事务多如牛毛,曹延轩提前到内院商量过节的事,走进走出的,荷包被众人看在眼里。

珍姐儿直截了当地吩咐:“给我也做一个,要快些,年底我戴。”七太太喷地一笑,“年底戴什么?要戴也是明年这时候。”珍姐儿便说:“那,你给我想个新鲜花样子,做个应景的灯笼荷包吧。”

纪慕云答应了。

珍姐儿趁机向七太太说,还想上针线课。七太太笑女儿偷懒,耐不住女儿撒娇耍赖,答应“隔两日,做半日针线,账本不许耽搁了。”

于是纪慕云得以和两位小姐一起,时不时去绿波廊做绣活儿。

媛姐儿也看见新荷包了,回去比比划划,找纪慕云挑选颜色。纪慕云陪她先在纸上画好样子,把合适的打底料子找一个竹绷子绷好,把定下来的丝线依次钉在上面,照着慢慢绣便是了。

中秋节临近,空气中满是桂花香气,一篓篓螃蟹、一坛坛菊花酒、一尾尾鲜鱼、一缸缸活虾、一头头活蹦乱跳的鸡鸭羊猪、一篮蓝鲜藕菱角、甜瓜蜜枣、一盒盒点心零嘴陆陆续续搬进府里。

听菊香说,厨房里几大缸螃蟹,料想每个院子都有。

纪慕云怀念起旧时光:每年中秋节,姨母不许自己多吃螃蟹,“仔细肚子疼”,弟弟还小,无所谓,两位表哥比赛吃螃蟹,吃到最后醉倒了:吃螃蟹自然是要喝酒的。

离中秋节还有两天,厨房便搬来一只大缸,告诉她“老爷爱吃鲜的,姨娘安排人在院子里蒸吧,省得路上冷了。”

纪慕云让厨娘掀开盖子,低头看时,一只只青灰色的螃蟹在缸里乱爬,蟹钳腿脚齐动,个个有碟子大,一斤也就两个。

“送些姜醋、酱油来,再要写花椒、辣椒、白糖、柠檬、绿豆面,桂花我这里有,厨房有什么酒?蟹八件拿两套。”既吃螃蟹,零零碎碎不可少,她细细嘱咐,“柴火不可少了。我这里有炉灶,锅碗瓢盆可一样没有。”

厨房二管事姓吴,是个利索能干的妇人,“姨娘放心,一会儿就送过来。”

到了晚上,曹延轩到院子里来,纪慕云欢欢喜喜带他去院子角落的灶房“螃蟹送过来了。”

他打量着,也来了兴致,“蒸几只,我们尝个鲜。”

晚饭摆到桌上时,比平时多了盛着煎银鱼、胭脂鹅脯、芥末鸭掌、酱牛肉、海蜇丝、肘子肉、盐水鸭、口水鸡的黑漆莲花攒盒,两只红石榴、一碟切成块的甘蔗,□□插在花觚里。

四只红彤彤的螃蟹也出锅了,两公两母,摆在荷叶大的海棠式碟子里。

纪慕云端起一只梅花银酒壶,斟满两只小小的金莲蓬酒盅:“厨房送来的菊花酒,说是您喜欢的。”

曹延轩嗅了嗅滚热的酒,却不沾唇,起身出了屋子,围着那棵格外高大的桂花树转一圈,“可有铲子?”

铲子?纪慕云莫名其妙,外面伺候的胡富贵家的忙说“有笤帚有棍子”

曹延轩便对自己的小厮朗月说:“去,找把铲子来,铲土用的。”

只要他在内院,身边总是跟着一个十岁的小厮,今天是朗月。

朗月答应一声,飞也似的跑了,不多时不知从哪里扛来一把铲子,“老爷,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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