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美人的继室之路(3)

作者:赵安雨

史太太口若悬河:“横竖不是正头夫妻,七老爷不比别人强?是,你爹爹是秀才,人家七老爷可是举人,难不成配你不得?日后七老爷中了进士,做了大官,想把姑娘送给七老爷的满坑满谷,争破了头!”

举人什么的,纪慕云不是没见过:

她祖父是举人,祖籍金陵,家境殷实,父亲纪长林十八岁便考中秀才,相貌英俊,人品忠厚,与众多竞争者中求娶官宦世家纪家三房庶女杜茹秀。

纪长林考举人时第一次落榜,发奋读书,不想家里铺子起火,他急急去救,被浓烟熏坏了肺,落下病根,十日里倒有三、四日病歪歪的,读书是没指望了。

这一来,杜茹秀不再指望丈夫仕途,和丈夫、彼时两岁的女儿纪慕云投奔自己的堂姐,杜家这一辈的嫡长女杜茹英。

杜茹英嫁了得意郎君,同是官宦之家子弟的顾重晖,二十四岁的探花郎、天子门生,入翰林院三年外放,从穷山僻壤的县令做起,短短七年做到知府,前途无可限量。

纪长林机变不足,忠厚有余,在顾重晖幕下做了一名师爷,兼管家事。纪慕云日日跟着母亲、姨母,与两个表哥玩耍、读书。

纪慕云五岁那年,杜茹秀又怀了身孕,遇到难产,艰难地生下纪慕岚便去世了。杜茹英悲痛之下,把纪慕云和刚刚出生的纪慕岚接到身边,当成亲生儿女养育。

永乾二十一年,皇帝宠臣、秉笔太监司马贺在甘肃插手茶税,借着给皇帝私库弄钱中饱私囊,纳良家妇女为妾。旁人敢怒不敢言,时任甘肃知府的顾重晖愤而参奏。

当今皇帝年轻时可称为明君,随着年纪见长,日益狐疑、刻薄且古怪,兼之失了颜面,狠狠发作顾重晖,将之投入大牢。

顾重晖情知“官场不怕犯错,就怕贪生怕死,首尾两端,更怕改弦更张,反复横跳”,梗着脖子,不肯写悔过书。皇帝大怒,将顾重晖及家中男丁流放西宁卫,抄没家产,女眷发回原籍。

杜茹英从丈夫入狱便知不妙,遣散幕僚,连夜把纪长林父女三人送出京城。三人在路上听说顾家坏事,不敢停留,匆匆回到金陵。

纪长林不是经商的材料,又轻信人,身体又弱,家中铺子经营不下去,盘出去了,到“金林斋”领一份薪水。他自己离不开药,纪慕岚读书,日子紧巴巴,纪慕云慢慢把带出京城的一点点细软卖了,又把院子一分为二,租出去贴补远方的姨母,维持家用。

一晃五年就这么过来了,纪慕云恍如隔世。

史太太说得口干舌燥,四下看看没有茶水:“这人呐,就图个缘分,七太太看中你,就是和你有缘。瞧瞧曹家三爷身边的赵姨娘,五爷身边的李姨娘,穿金戴银呼奴使婢,跟随太太到庙里烧香,咂咂,那日子过得,和知府小姐有什么区别?就算你嫁个秀才,不得为一日三餐、柴米油盐操心?”

纪慕云摇头:“我不愿做妾。”

史太太像听到什么稀罕事似的,嗤笑起来:“我的好姑娘,你年轻,不懂事,天下男人都一样,就是我家那死鬼,背着我和暗门子勾三搭四,若不是我厉害,早就把人抬回来了。就算你做正头夫妻,你保得住你男人不娶小老婆,一辈子守着你一个?”

足足说到下午,史太太口干舌燥地,自己到厨房舀水喝了,回来站在门口:“人家七太太说了,看你爹爹是有功名的,也不辱没你,若你答应,用八抬大轿来抬,出二百两聘礼--你听听!”

二百两雪花银,可以在金陵城靠近城边的地方方买一间小小的院子,一处临街店铺,买不下七太太头顶钗子那颗火焰般的红宝石。

“我的云姐儿,你好好想想,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史太太用手掌扇风,恨不得七太太看中的是自己女儿,“我呀,再和你爹说去。”

院子恢复寂静,能听到隔壁院子高家孩子哭泣的声音。

若是姨夫好端端的....

纪慕云黯然。

若是姨夫好好的,大表哥已然考中进士,外放出去做官,已是举人的二表哥八成考中进士,自己弟弟跟着姨母请来的名师读书,秀才稳稳当当地,而自己....

已经嫁给姨夫同僚长子,彼时十八岁、考中秀才的李双鹤。

作者有话说:

求个新文预收~《状元夫人的和离之路》

父母意外亡故,14岁的温菁菁推掉婚事,带着没长大的弟弟,苦苦经营唯一的铺子。

弟弟成家了,23岁的温菁菁成了老姑娘,婚事尴尬,被媒人说动,嫁给金陵大族家主嫡子、有妾有子的武状元丁柏为妻。

时移事迁,29岁的温菁菁心灰意冷,离开丁家,搬到郊外庄子。

数年之后,温菁菁身染重病,在丁柏怀抱离开人世。

再一睁眼,温菁菁回到24岁,刚刚嫁进丁家一年。

之后温菁菁开铺子,挣大钱,心平气和地把和离书递到丁柏面前,发了张好人卡:“我不愿再与你过日子,缘尽于此,各走各路。”

丁柏把和离书撕成两半:“既娶了你,便是有缘。此事休要再提。”

第3章

在纪慕云的记忆中,李双鹤高高瘦瘦,皮肤微黑,浓眉大眼的,有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令人望之心喜。她躲在窗后偷偷看一眼,脸庞就红了,溜回屋里用帕子握着脸。

大表嫂米氏笑话她:“我在家里相看你哥哥的时候,在屏风后面,听他和我爹爹说了半天话呢!”

姨夫姨母和父亲对李双鹤很满意,婚期订在永乾二十一年五月,纪慕云及笄之后。

及笄那天,姨母又是伤感,又是喜悦,“你刚来的时候,还没有凳子高,你母亲若在,不定多高兴呢。”

她听姨母说起不止一次:姨母和母亲虽是嫡庶有别,又隔了房头,从小是一起长大的,比亲姐妹还亲密。幼年时姨母供奉痘疹娘娘,姨母的母亲怕把病气过给两个儿子,只派了丫鬟仆妇照顾,母亲毅然搬到姨母屋子,不眠不休地照料,姨母才化危为安。

母亲过世的时候,纪慕云才五岁,对母亲的印象仅限于“母亲香香的,软软的”、“爱吃甜咸馅的点心和乌梅糖”和母亲临终奄奄一息地叮嘱她“照顾你弟弟,还有你爹爹,听....听姨母的话”。

纪慕云安慰伤心的姨母,给姨母净面梳妆,奉上亲手做的衣裳:“母亲不在,没有姨母,女儿长不到这么大”。姨母破涕为笑,搂着她道“我的儿!你放心,若是李双鹤不好好对你,我叫你大表哥二表哥打断他的腿!”

这个愿望没能实现:姨夫被打下天牢第三天,李双鹤家用最快的速度退了亲。

纪慕云并没太伤心:她去年才和李双鹤定亲,相比之下算幸运的,两个表哥跟着姨夫去了西宁卫,怀孕五月的大表嫂侍奉姨母回了顾家祖籍湖南,天南地北相隔千里;二表哥主动和自幼定亲的妻子退婚,后者另嫁他人。

说起来,她足足五年没见过姨夫姨母,两位表哥和大表嫂了,亦没见过大表嫂生下的儿子熙哥儿。

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纪慕云安慰自己,抛开远不可及的往事,忙忙碌碌准备晚饭。

在她看来,任凭史太太说得天花乱坠,自家不答应,七太太就会放弃,转而另找他人了。

想不到,事情像醉酒车夫驾驭的马车,朝着另一个方向狂奔过去:

第二日,史太太在铺子里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云姐儿大大方方的,七太太一眼就看中了”,“以后生了儿子,享不完的福”,“你家云姐儿能写会算,又知根知底,做了七太太膀臂,谁也越不过云姐儿去”。

史掌柜也加入了游说队伍,拍着纪长林肩膀,“纪老弟,你嫂子日日说你家闺女是个有福气的,果不其然,应在七老爷这里!你也是个有晚福的。”

纪长林急扯白脸地:“我什么时候答应了?我家姑娘是要找女婿的。劳烦嫂子,回绝七太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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