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落地不如鸡(63)

作者:春虫噤

“早知道要这么多东西,便早些准备了。”

明州靠北气候严寒,雪下一层便厚一层,一路上箫怀执都牢牢牵着钟芫的手,男人怀里抱着刚刚采买的货物,脸色有些凝重,“喜服怎么办,从前衣物都是尚衣局制好的,原来民间大都是自己缝制,也不知这城里有没有成衣坊……”

说着箫怀执悄悄瞥了眼钟芫,“听说女子及笄前都会自己缝制嫁衣……”

没等箫怀执说完,钟芫便直接打断道,“我一介冷宫婢子,能活到现在已是不易,哪有功夫准备这些?”

说着钟芫看了眼漫长的街市,“只剩三天,就算我有八只手现在来不及了,看看能不能买到,买不到就随便准备一下,笼统就我们两人,过得去就行,我不在乎这些。”

箫怀执听着皱了皱眉,却没有应下,“这可是终身大事,一辈子就一次,我可不想像你这般随意。”

总之。

“就算跑遍整个明州城,也要买到喜服。”

钟芫看了眼身边的男人,“若是没买到,那就不成亲了?”

箫怀执脚步微顿,不过很快便硬声回道,“此事交给为夫便是,夫人不用担心。”

钟芫想说她并不担心,但天冷路滑,她懒得开口反驳。

而箫怀执似乎是铁了心要办了这件事,回家之后连口茶水都没喝便又出门去了。

钟芫也没有阻拦,早上走的急,厨房还没有打扫,之前晾晒的被褥还没有收,她一堆事要做便也没去管箫怀执。

她本以为晚饭前他总会回来,谁想整整过了一夜,箫怀执都没有回家。

第二日,明州城又下起了大雪。

临近年关,家家户户都备起了年货,他们家的院子里也晾了些鱼肉,这是他们前些日子一起去江中钓上来的,箫怀执不知哪里学来的腌制法子,一个人捣鼓了半天才把鱼收拾好。

钟芫看着鱼身上落了一层积雪,撒了把谷子后,便把鱼拎去了厨房挂着。

明州城的雪总是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等门庭的雪落到一指高时,雪又停了,钟芫把昨天采买的货物打开,然后坐在石桌前裁剪喜纸。

其实终身大事,她还是看重的,只是有些细枝末节,实在没有便没有了。

总归,人才是最重要的。

钟芫剪完一张喜字,打开看了看,这还是从前在宫中时,姜太妃教她的,那时箫成玉成亲,太妃娘娘高兴,便带着她剪了好些个喜字贴在宫门上。

钟芫来回看了看,觉得十分满意,正在她准备剪第二张时,门外传来的敲门声。

她听到声音便往门外走去,心中却已经盘算怎么让箫怀执吃点苦头。

钟芫步伐很快,怀里还抱着早已准备好的厚袄。

早间下了这么大的雪,冻着了还得来麻烦她来照顾。

钟芫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只是她打开门的瞬间,整个人却愣在了原地。

雪刚停不久,时不时还有细碎的雪粒飘过,迎面而来的风很轻,却有些许的刺骨,昨日没有扫雪,今日门前又已积累了厚厚一层。

男人身上已经披上了厚实的披风,此时正作敲门的姿势站着,只是看到钟芫后,他的手便放下了去。

男人施施然地站着,神情看起来温和而舒雅,钟芫微怔地看着他双唇微微开合。

“怎么,不请我进去吗?”

第58章

◎我会改◎

偶尔钟芫也会想, 她会如何再见到箫成玉。

她想他如今贵为九五之尊, 就算有机会得见一眼,应也是随着无数百姓跪地膜拜的间隙间,又或者很久以后的某日她重回故地时不经意的机缘巧合。

她也不是不知道箫成玉心思,只是她总觉得在箫成玉这样的人, 从来都分得清孰轻孰重, 年少的感情固然珍贵,但只要时间够久, 也不是不能遗忘,后宫女子众多, 总有人能填补原本她占据的位置。

所以当看到箫成玉瞬间, 钟芫第一反应并非畏惧而是错愕。

无论是她还是箫怀执似乎不值得他千里迢迢从魏都奔赴到此。

“陛、陛下……”

她看着箫成玉身后星零几个护卫,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却只是让开身子放人进来。

因为这几日都在采买, 屋中有些凌乱, 他们家平日也没有什么客人,钟芫也不曾事先准备什么招待, 她想了想,最后也只斟了盏热茶给箫成玉递上。

箫成玉此时正站在院中,手中拎着钟芫刚刚剪好的喜字。

刚落完雪的庭院入目皆是洁白, 男人那一身玄色锦袍似乎显得有些突兀。

细细算来,他们也有大半年没见了。

比起从前在一起的那么多年, 这段时间好像也不算什么,但不知为何,钟芫却觉得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短短半年间, 箫成玉好像变了很多, 从前冷敛沉默的男人如今好像柔软了些许, 他安静的接过她送来的茶水,也没有挑剔,也没有责备,只是问了问她什么时候搬到此处,最近过的如何。

若不是寻安脸上始终挂着欲言又止的凝重神色,钟芫还以为箫成玉此番前来只是简单叙旧。

“我过的很好,只是……”

钟芫犹豫的开口,当初她擅自逃走,她想无论如何箫成玉都是会怒的,但是他现在看起来又十分平静。

“只是什么?”

箫成玉把手中的红纸放下,然后抬眸看向钟芫。

“陛下,好像清瘦了些……”

宽大的衣袖下,男人的拳头缓缓握紧,但面上,箫成玉却只是轻笑了下。

“你倒是圆润了些,看来箫怀执将你照顾的很好。”

听到箫怀执三个字的瞬间,钟芫便利落地跪了下去。

“婢子知错,还请陛下责罚。”

自古以来皇位之争都是你死我活,而箫怀执,本是不该活的那个。

事到如今,钟芫自是不会做梦的以为箫成玉还不知道她的那些动作,只是眼下的她除了认罪伏诛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责罚……”

箫成玉看着石桌上的茶水,端起后轻尝了口,“若非有临安王在,当初孤也不会那么顺利剿灭叛军,若是论起来,该赏才是。”

说着男人轻笑了下接着道,“ 所以你与其跪着求罚,不如想想该讨些什么赏赐。”

地上积了一层雪,跪着不痛,但是久了便觉得有股寒意涌上,钟芫听着男人低柔的嗓音,不由得抬起了头。

明明是讥讽的话,可男人的神情看起来却平和又稳定。这让钟芫一时不能确定箫成玉这番话的意思,她眨了眨眼,只得按部就班地回道。

“婢子不敢。”

箫成玉看着钟芫,他的神情还是温柔的,只是眼底却隐约透着若有似无的情绪。

“起来吧,地上寒气重。”

男人说着,将跪着的女子拉起。钟芫被箫成玉拉着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她微微蹙了下眉,有些不明白箫成玉的意图。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坐在院中的石桌前,不知何时雪又纷扬起来,正在走神的钟芫突然感到背后一暖,这才发现箫成玉正将他的披风盖在自己身上。

这一幕隐约有些熟悉,钟芫怔了怔,然后猛地站起身来。

“陛下,这……”

“这次不是龙袍,难道也于理不合?”

因为钟芫突然站起,原本盖在她身上的披风陡然滑落在地。厚重的衣物发出沉闷的声响,没一会便被新雪淹没。

箫成玉站在钟芫身后。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男人呼吸间便能闻到女子发间的清冷味道,箫成玉闭了闭眼眸,还是抬手揽住了女子的肩膀。

风有些大,将雨雪吹斜。

“从前我总觉得,你或许是不爱我的,但你我相识这般久,总归也该有些情谊。所以我想也不必着急,毕竟你在我身边,只要我对你好,日子长了,也能将心捂热些。”

男人说着,双臂也缓缓收紧,他垂首靠在女子的肩侧,仿佛叹息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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