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落地不如鸡(19)
香炉中青烟浮动,殿中佛香缠绕,钟芫抬眸看过去,男人一向冷淡的脸上显出几分气闷,她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若是有人看到,又来编排婢子该如何?”
钟芫的话似乎引得箫成玉愈加不耐,“编排便编排,难道有我在,你还怕这宫中谁敢动你不成?”
男人语速很快,说罢他抬起眼眸,却见钟芫正眉眼弯弯的望着自己。
箫成玉神情微滞,然后不自在地转过头去。
看着这样的钟芫,他便会觉得方才刚涌上那些怒意全都不值一提。
这么多年来,她总是如此。
似乎他越是表露情绪,她便越觉得欢喜有趣。
想着箫成玉淡淡叹了口气,他抬手将羹汤往桌边一放,然后重新绷起了脸。
“少来这一套,快吃,吃完回去休息。”
箫成玉说着却下意识动了动扳指,他余光看了眼终于乖乖坐下的钟芫忍不住继续道。
“宫里的事你莫要牵扯,还有过两日箫氏宗亲要来皇宫赴宴,其中还有你之前冒犯过的成平公主,你且记得避开些,介时我会与容贞交代,你想留在荣华殿休息也行,想出宫散心也可,但是出宫的话最好是和寻安一起……”
越是交代,箫成玉却觉得愈发不放心起来,他拧眉看了眼一边小口喝汤一边眯着眼眸浅笑的钟芫。
“不过寻安一向事多,他若没空,你便老实待在宫里。”
听到这钟芫却放下羹勺,“那婢子可以去找九川,正好他回来了……”
“他不行——”
钟芫的话被箫成玉打断,只见男人的呼吸似有几分急促,半晌才皱着眉缓缓道。
“九川刚刚接任玄衣卫必然诸事繁多,再说这个小子,平日总没什么分寸……”
说到这里箫成玉便停了下来,他抬眸看了言钟芫,却见她眼中笑意更甚,只是为了不让他瞧见还特意举着汤碗挡在面前。
箫成玉看了几眼,忍不住训道。
“没点样子……”
正在殿外候着的容贞觉得天色有变,便想着查看下殿中的炭火,可就是不经意的一眼,却让他立刻将头缩了回去。
此时天边猝然响起了雷声,没多久骤雨落下,各宫的下人们也都跟着忙碌起来。
用完午膳后,钟芫便留在殿中打扫,她一边收拾着桌面一边仰头看着屋檐下的雨水,“今年这是怎么了,大冬日的居然还打起了雷?该不会是有什么凶兆……”
说着她悄悄瞥了眼坐在案边的箫成玉,只见他翻开奏折眼都没有抬一下。
“凶兆不好说,但是有个不听话的婢子倒是需要劈上一劈……”
这会恰好有两个宫婢端着茶水进来,听到陛下这番话吓得手一抖,茶水险些打翻在地。
好在陛下的心情还算不错,只是抬眸看了眼并未多言。
钟芫看着吓坏的宫婢,走过去将打翻的杯盏捡起重新放回盘上。
“去把桌上收拾一下,剩下的交给我。”
宫婢听到钟芫如此说,脸上顿时满是感激,她们连忙赶过去收拾,然后便逃也似的离开了荣华殿。
钟芫看着几人的背影,又看着静坐案前的箫成玉。
“陛下平日是有多凶,竟把几个姑娘吓成这样……”
见箫成玉不理她,钟芫便捡起方才落在地上的杯子,然后斟满了茶水递到他面前。
她本想是捉弄下箫成玉,可没想他头也没抬便接了过去,眼见着箫成玉就要喝下去,钟芫只得开口拦了下来。
“陛下还是换一杯吧,这杯好像有点烫。”
钟芫说罢便要去夺箫成玉手中的杯盏,可没想她怎么使力也没夺下来,她抬眸看向箫成玉,却见男人淡笑了下,然后直接推开她的手。
“说吧,这杯中又被你放了什么?”
这种事钟芫哪里会认,她立刻无辜道,“这能有什么东西?就是有点烫而已,我可是为陛下着想……”
虽然钟芫如此说,可箫成玉却不为所动,他想起刚相识的那些日子,心中便隐隐发闷。
“说来,你从前便没少暗算我……”
提起从前,钟芫却似更有理了,她趁着箫成玉不备直接抢过茶水,然后换了杯干净的送到他手中。
“陛下都是一国之君了,心胸不要如此狭隘,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好了,如今你贵为皇帝,我不过是伺候人的婢子,陛下莫不是还要与婢子计较?”
箫成玉听着钟芫这些狡辩,然后举起衣袖擦了擦被茶水打湿的奏折,上面本是上书青州匪患之事,眼下的青州二字已经被茶水晕成三川。
他原是要训斥钟芫一番,却突然被容贞的通传打断。
“陛下,寇都统求见。”
殿外大雨倾盆,沥沥雨声里连传唤的声音都有些模糊。
在寇承进殿前,钟芫便安静地退到角落处,今日寇都统没有似往日那般身着戎装,而是穿着一身颇具书生气的长衫。
来人一进大殿便叩拜行礼,只是尚未起身,便直接与陛下禀明了来意。
“今日玄衣卫来慎刑司拿人,臣未曾同意,所以便先来负荆请罪。”
寇都统身量颀长,腰间一条玉带,发髻一根长簪,一眼望去赏心悦目。
就是长衫单薄,钟芫忍不住在心中琢磨他会不会冷。
第18章
◎君不知◎
钟芫发呆的时候,箫成玉也合上了手边的奏折,他抬眸看向满身寒意的寇承,然后淡淡的笑了下。
“此事是孤未及时与你说明,是孤的错,便是负荆请罪也是孤来。”
陛下说罢便站起身缓步走到寇都统身前,然后抬手按在男人的肩膀,“玄衣卫是孤从前的近卫,偶尔行事不似军中严明,你多担待些,至于牢中那人,你先转交于他们,孤日后会给你解释……”
钟芫悄悄抬眸看了一眼,却见寇承跪在地上,只是脸上的神色已经不似方才进来时那般冷硬。
寇承是皇城禁卫总督使,但并不能直接管辖慎刑司,今日有如此行动多半是受了玄衣卫激怒。
只是话虽如此,玄衣卫作为陛下亲卫,整个魏都除了寇承恐怕也没有旁人能治得住。箫成玉虽不想寇承一人之下,但也不愿手底下的人行事太过狂妄,所以他才会如此给寇承颜面。
而台阶已给,寇都统也没有不下的道理。
“陛下如此,臣感惭愧,今日之事是为臣之过,还请陛下责罚。”
“不过都是尽忠职守有何可惭愧的……”
箫成玉说着扶着寇承站起,然后才又踱步回到御案前坐下。
“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陪孤看看奏章,今日青州才送来文书,说是百姓受悍匪滋扰,求请派军剿匪,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钟芫垂眸看着脚下的地砖,她在箫成玉身边多年,耳濡目染也知道许多朝中之事,箫成玉从不与她避讳,而她对这些事也有几分兴趣。
比如说这青州,便是个有意思的地方。
此地临近魏都东南,地势平坦良田千万顷,而令人咋舌的是,如此重要之地的知州却是位女子,听说这位当初女扮男装三元及第,后来身份被拆穿还险些送了命,只是后来不知怎的先帝不仅赦免了她,还下旨派她去青州任职。
这位在任以来青州一直风调雨顺,从未听说有什么动荡,而如今箫成玉才登基几个月,青州便有了匪患。
说来倒是有些微妙。
钟芫能想到的,殿内的另外两人自然也心知肚明。
“依臣之见,应当先派暗卫去查探一下匪寇情况,若是只有个别山头,那青州本身的兵力足以应对,便无需动用皇城禁卫。”
魏都的十万禁卫是箫成玉的立身之本,若减一分则弱一分,而边境守军将领多是当初的太子党羽,如今立场还不尽暧昧,即便虎符在手,恐怕也难以调动,至于其他州郡,多是士族割据,想动一分便得先允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