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来了个画骨师(40)
余安紧张到口干舌燥,两只手一会儿扯扯袖子,一会儿扒拉下胸前的外衫,走路时故意用着男儿姿态,生怕陆允时瞧出些什么。
不过,好在这件衣裳包裹得较为严实,裹了胸的前襟倒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头顶上方射来的那道视线,强烈到无法忽视,余安硬着头皮抬眸,却被男人眼里炽烈的热意给吓退了几步。
他在审视她。
许是心虚,余安莫名觉得后脊背发凉,身上穿得这身衣裳像是个烫手山芋,心底竟然开始生出些后怕的想法来。
虽容貌有了变化,但重穿女装,会不会因此唤醒陆允时在深处的记忆,继而想起她来?
不过很快,男人吐出的话就打消了她的念头。
“你肚子上的肉,瞧着倒也不是很多。”
余安纠结万分的手一顿:“......”
迎上眼前人不解的眼色,陆允时耳尖悄红,面色却佁然不动。
“勉强能看得过去,姿色平平。”
*
乞巧夜张灯结彩,才过酉时半会儿,湖心亭中飘满了花灯。
余安一手拎着白兔灯笼,一手拿着花灯,走在湖心亭外。
倏然,亭中一出挑的红衣身影立于廊前,正是孟纸鸢。
远远望去,孟纸鸢应是在将手里的花灯放进湖里,随后掌心合十祈福,余安歪头,不禁有些好奇她会许个什么愿。
转睫间,只见方才双眸紧阖的女子,忽然睁开双眼朝此处看来!
余安双眼睁大,连忙往后一躲,顺势拽着一旁的陆允时闪到柱子后面。
“好险。”
余安探头望了一眼,发现孟纸鸢不知何时带上了帷帽,静静地坐在廊道那处赏灯,没有起身离去的意思。
她这才舒了一口气,“大人,方才差一点儿就被看到了,想不到孟纸鸢隔着这么远都能有所感应。”
“她方才戴起了帷帽,许是怕旁人偷窥她,如此正好,也便于我们盯着她。不过,我见她神色坦然悠闲,好像并没有刻意等人的样子。”
怀里的人一句接着一句往外蹦,说话谈论的模样活泼灵动,梳着单髻的步摇轻轻晃动。
但他觉得那处别上一根杏花簪更美。
“大人,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个背影有些奇怪。”
陆允时闻声将视线移向不远处的湖心亭,戴着帷帽的孟纸鸢背对着他们,但那处背影却有一股说不上来的诡异和僵硬。
他伸出手牵住余安,“去看看。”
湖心亭只有一条廊道,廊道通白玉石桥,所以尽管只是隔了一条河,但去到那湖心亭得走上一回儿。
白玉石桥又称情人桥,一步一阶梯,寓意着携手度过余生。
余安先前听明鸢提起过,白玉石桥被两旁大树遮挡,环境清幽宁静。
但独独每年乞巧节时,都会有许多痴慕少年郎君的小姐来祈福,亦有互许终生的男女相会,热闹非凡,步步皆灯。
但今夜却截然不同。
漆黑的夜空点缀着几颗亮星,湖面上时不时拂过凉风。
从迈上白玉石桥的第一步起,余安便觉不对劲,不仅因今夜白玉石桥的寂静,更因身旁的人。
一缕月光散落下来,照在陆允时紧绷的侧颊。
男人神色有些凝重,握住她的掌心也在不断收紧。
忽然,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来了。”
余安怔愣,来了,什么来了?
*
大理寺。
“老刘啊,今夜休沐快些回去吧。”一衙役装扮的老汉道。
“尸首还放在敛房,应该无事儿吧,近日轮到谁来值守来着......”刘捕快关上敛房的门,二人边走边聊。
“是那个叫余安的小子值守,也不知跑哪去了,哼!定时跟着那陆允时瞎跑去了!”
“算了不管,到时候出了事儿,下诏狱受刑的可是他......”
二人身影渐行渐远,敛房处在大理寺角落,入夜无人时,仅闻风声。
忽然,一旁的树丛中窜出一个黑影,那人悄无声息进了敛房。
半晌,一场大火熊熊燃起——
顷刻间,大理寺敛房火势弥漫,敛房内的尸首还未烧成焦炭,竟然化成一堆粉灰!
作者有话说:
恢复更新啦~
第33章 她本就谎话连篇
白玉石桥边,枝条随风飘动,四下静谧。
余安垂首看着自己被陆允时握在掌心的手,牢牢被圈住,力道大的她有些疼。
可这些疼意却又在无声昭示着他对她的在乎。
乞巧节的半轮明月悬在夜空,皎洁的光辉洒在二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上,这样亲密无间又坦荡的姿势,余安竟一时不忍分开。
“不要走神!”
陆允时忽然沉声开口,手里加重力道,余安吃疼回神。
她抬头看着身旁这个人。
自她上京以来,每一次遇到危险,陆允时虽然嘴上总是嫌弃她没用,可每一次都将她护在身后。
余安莫名很想对他说出那句话,“谢谢你,陆......大人。”
男人手一僵,余光瞥了眼站在自己手边的人,本就清瘦的少年,今夜一袭妇人装扮,更显娇俏和疼怜。
目光炯炯地望着他。
头一回二人所做的事情反了过来,素来审视旁人的陆允时第一回 被余安看得难为情,耳尖悄悄发起烫来。
喉结滚动。
“你,小心些。”
话音刚落,宁静的氛围被硬铁滑过石板的刺耳声打破,几个暗器急速从高树上射.了过来,风驰电掣间只能捕捉到一抹残影。
紧紧握住余安的那只大手猛然使力,将她一把往桥边推了过去。
余安身子倒在桥柱上,发髻上的簪花松动掉了下来,余安伸手去接,无意中竟瞥见来下方。
只见湖心亭的红色背影站了起来,带着帷帽的孟纸鸢慢慢转过身,好似正望向她这里,只见她撩开帷帽......
红色的帷纱被撩起一边,露出了里面一张陌生的脸。
那竟然,不是孟纸鸢!
陌生的女子毫不掩饰地与余安对视,勾起的唇角露出不屑,随后往旁边一闪,躲进了余安看不见的地方。
余安的心吊了起来,她偏头看向陆允时。
只见陆允时足尖轻点,高高跃起,腾在空中飞身一转,竟然从腰间玉带中抽出了一柄软剑来。
剑身长直,韧性极大,尖锐的顶端与剑刃相触,擦出一阵火花来。
周遭陆陆续续射出数不清的暗器,偶有一支朝余安这边飞来,擦肩而过之际,她看清了,那好像是一种飞镖,顶端有着锯齿。
陆允时长剑挥舞,神情冷漠,唯有瞥向一旁的身影时才有意动,“躲起来。”
余安张了张口想告诉他亭中之人不是孟纸鸢,心里焦急万分,却又怕插嘴扰人心神,于是只身往下方的湖心亭跑去。
一抹红影映入眼帘,那红衣女子竟然毫不避讳地站在一旁,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小跑着下阶梯的人。
余安脚踩在最后一层台阶上,这才看清,面前的红衣女子身形竟然十分修长,露在外面的手腕并没有红花附骨。
这人果然不是孟纸鸢。
只是心里却愈发疑惑,真的孟纸鸢在哪里?她为何要故意说出那番话来骗他们,莫非是......
调虎离山之计!
她知道大理寺在追查她,所以故意演这一出戏来脱身,去做旁的事情,她会去干什么?
药囊已经找到了,商道地图也在他们手上,还有......还有大理寺敛房里的尸首!
余安懊恼,提起裙摆就要转身往回跑,这个假的孟纸鸢不重要,得快些告诉陆允时,回大理寺。
可身后红衣女子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她猛地止住脚步。
“女子就该穿女子的衣裳,多美。”
抬在半空的脚颤动了一下,余安被身后传来的那一句话打得措手不及,一脚踩空摔倒在地。
掌心被擦破了皮,她却浑然不觉,整个人呆滞的双手撑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