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乱臣(77)

作者:倾巳

张昌听罢,已然是再无才的气定神闲,只余有胆寒阵阵。

那人虽然什么事都没说,可却又让人觉得过往那些本该深埋在土中见不得光的的桩桩件件,他都知晓。

“先帝亦是我的主子,时至今日我都感念先帝当年之恩,必定是放在心中时时挂记着的。”张昌道,话中滴水不漏。

男子手上握剑的几力道微不可闻的加重了几分。

“好,那我且问你,先帝离世时,饮下的最后一碗汤药,可是你亲手侍奉?”

张昌心下惊疑不定,心中那种被识破一切的异样之感越发强烈。

“先帝为大齐殚精竭虑,最后身子积劳成疾,照顾先帝起居本就是职责所在,侍奉汤药也都是咱家的分内之事。”

闻言,男子利落眉峰满是汹涌戾气,墨色眸子中渗出冷冽寒光。

“那想必你应该知晓西域有一药,名唤问荆,无色无味,却能让人脏器慢慢衰竭而亡…”

男子话音刚落,张昌便就猛的奋起一搏,将手上拂尘向着对方下盘攻去,从而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不管对方是何方神圣,总之是留不得了。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对方反应亦是极快,在张昌出手的那一瞬间,便就借着力往右侧错开几步,握着的剑的手没有晃动分毫,直直向着他刺去。

张昌见势是躲不掉这一剑,只得衡量着做下最坏的打算,生生用右肩受下了他的攻势。

那人出手快又准,手中的剑亦是锋利得能削铁如泥,刺进自己的右肩时,他还能清晰的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

活到这把年纪,他在宫中地位尊崇,已经鲜少再有人能伤他至此。

他苍白的面上神情怒不可遏,忍住喉间翻涌的气血,他转起手中的拂尘,拉远了些那人同自己的位置。

书房之中还尚且亮着的烛光只余两三盏,但也足够张昌将人看个清楚。

只见那人一身黑色劲装,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神情凌厉的眼,眉目间更是盛满着杀意,像是一出鞘就必定要见血的剑,非要同自己不死不休。

瞧着是不大的年岁,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怎能敌得过自己老练狠厉,对此张昌不屑一顾,转眼间便就同那人交手数招,招招都下的死手,可是这个蒙面男子仍旧没有落到下风来,倒是自己先前生生受了一剑,行动上逐渐显得左支右绌,再不及先前的灵敏。

烛光猛烈晃动,书房内存放的又都是极为紧要的物件,以及那些陈年的秘密,可眼下这人倒是有点麻烦。

此刻他只悔自己自负,不叫旁人靠近此处,所以才陷入劣势无人接应,让自己处于这种被动的局面。

他决心要赌一把,发了狠将全身力气全聚于手上,也再不管自己露出的破绽,手上的拂尘直直向着他的面门扫去。

哪知对方亦是个不要命的狠人,竟想要硬碰硬生生接下他的招式。

两人兵器相接的一瞬,撞击的力太大,以致于两人都被反震得大退开几步。

张昌被震得吐了口血,手上卸了力,直直向着地上倒去,看着整间屋中各种飘着的细线,直到此刻都是难以置信的。

上好蚕丝做成的拂尘,锋利到能轻而易举就将对方首级割下的丝线,就算是面对削铁如泥的利剑都毫不逊色,此刻却竟被对方给生生削成了几段。

他在上京已然是难寻敌手,却不曾想竟然还有人能够将他伤成这般模样。

不过好在那个人没有赢,他也没有输。

那人勉力接下了他的杀招,现在就算不死,伤的也定会比他重,他都尚且行动这般艰难,那人只恐怕更是凶多吉少。

“来人。”他朝着屋外唤,想叫府中下人叫进来将那贼子捉拿,他倒是要亲眼瞧瞧这人究竟是谁,年纪轻轻,怎会知晓过往那么多的事情。

只是力竭,发不出太大的声音。

他等了片刻,屋外寂静一片。

张昌又觉得脖颈发凉,不是那人竟是何时行踪鬼魅地近至自己身侧,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刚刚的起点,他被人用利剑抵着喉。

他惊疑不定,自己此刻经脉受阻,动弹不得,可是那个人却还能行动自如。

“想活命吗?”男子抛出诱饵,声音沉沉。

虽然知晓这种概率微乎其微,说不定就是他诈自己的手段,但是张昌还是奋力的点点头,只为了那一点点他泄出的生机。

随后只听见男子传来一点极轻的嗤笑,慢身蹲至自己身侧。

“当年的事,是不是永曦帝叫你做下了?”

张昌听见这话,倒是似乎还有些转圜的余地,随即赶紧点点头:“都是他啊,当初先帝年事已高,其实是有意立瑞阳王为储君,只是后来永曦皇帝知晓了此事,便就命我日日在先帝汤药中放入少量问荆,想要刻意制造是病死的假象。”

他说罢,小心打量着男子神色,只觉得莫名的熟悉,却又一直想不起人来。

男子顿了片刻,才找回了些自己的声音:“先帝最后应该是洞察了此事吧,尘岱夫妇被困死在安定县,是否也跟这件事有关?”

听见男子越问越细,张昌头上冒起层层冷汗,利刃在侧,不说会死,说了可能也会死。

他只敢小心地答话,绞尽脑汁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先帝当年察觉,派尘少卿带梁州兵符进梁调兵,后又命洛侍郎带密旨传信雍州接应。

洛侍郎先行一步带兵回来救驾却被永曦帝以反叛作乱为由打为逆党,而尘少卿离京当日,其夫人在府中早产未能同行,只后来胎儿夭折,尘少卿又被困于安定县,夫人赶往相救,却一同被困死其中,可...我后来将安定县翻了个遍,都没找到那枚梁州的兵符。”

男子扬了扬眉:“所以呢?”

“所以我怀疑兵符早早就被送了出去,尘岱不惜以自己同妻子为诱饵将我们的注意力都引在了安定县,只是后来我去截人,却只截到了一封尘夫人寄往兖州的家书。

这家书虽对我无用,但是于你而言,想必是有些用的,萧世子。”

见对方已经将自己的身份猜了出来,男子却也不见半分惶恐,像是本就不会将人留到明日,只见他信手揭下面具,露出一张俊逸出尘,如古雕刻画的面。

“张公公眼力还是那么好啊,只是这薛家的家书,于我又有何用呢?张公公还是想清楚了再说,我手上这剑吧,脾气不大好,不爱听旁人说废话。”

张昌眸子暗了暗,见来的人当真是那个不学无术的混不吝萧阙。

想不到他竟能将自己藏得这么深,若是旁人或可能有转圜的余地,可这人偏偏是萧阙,眼下这些见不得光的往事都悉数叫他知晓,自己还从头至尾都参与那桩谋反,害死了先帝,助永曦帝夺了本该是瑞阳王的位。

桩桩件件,让人如何相信他还能放过自己。

所以他若是想自救,只能再博一次,他便就不信对上了萧阙他会一直输,这才将那封家书的事给旧事重提的搬了出来。

“那封家书实则是托孤,薛时雨那日诞下的孩儿并没有死,她知此行凶险,所以暂先将孩子送到了天一观。近日上京苏家亲女成养女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我亦是有所耳闻,我知苏家二姑娘同萧世子往来甚密,所以才敢说这信于世子而言是有些用处的。”

萧阙不露声色,只是居高临下瞧着他狼狈模样,满腔汹涌的怒意并未消减半分,留他多活一刻都已是恩赐。

他淡道:“看来你还是没有将我的话给听进去啊,还在说这些废话,你怎不说是个放在天一观的孩子便就是薛家的,我们还是来讨论谈论你想要个什么死法吧?”

“你方才不是说我如实说了便就放我一马吗?”张昌绝望问道,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就知这人才不会这般放过他。

萧阙神色冷然,嘴上只一抹叫人心底发寒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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