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乱臣(229)
这就是他们会觉得必胜的理由么?
“萧阙,你不必找了,因为你的对手是我。”
那人冷笑着抽回手里的剑,利刃照着原先的划过的痕迹又往返,见那个不可一世的人生生被逼着吐出一口气,他满眼兴奋。
萧阙伸手,用指腹抹去嘴角的血痕,骨血里的嗜杀戾气一点点被唤醒,叫嚣,直至再关不住,破笼而出。
他转头,视线极轻蔑的看向那个本该已经离开,却又混进了梁军之中的尤飞白。
“繁钦跟赵乾可都赶不及到这边来,此刻也大抵是同萧旼遇上了吧。”
他极其不喜萧阙瞧他的眼神,凭什么死到临头还高高在上。
萧阙毁了他费心经营的七盘岭,叫他同兄弟离心,又用一个阉人来折辱他,所以他如今所做的一切,也不过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萧阙勾了勾唇角:“果然是你。”
他看人的眼光当真不如何,平素里独行惯了,因为破天荒的一点善念,竟就被从身后捅了刀子。
“没错,就是我,我要你好生看着,你费尽千辛万苦经营起来的东西,是如何一点点被我收入囊中的。”
他其实对萧旼也留了一手,叫他以为对上的只有繁钦,殊不知那赵乾也已经被他引了过去,如此既能替他分散了兵力,萧旼也必死无疑。
待这边结束,萧阙的兵马,乃至于那个上京的王座,就皆都归他。
“就凭你这样的孬种?”萧阙冷哂,复又瞧见了他眼底的欲望与贪婪。
“那夜里的人也是你吧?你就这么怕输?还是怕我?”他不屑开口。
“你住口!”不知是哪句话刺|激到了他,他怒斥道,当即提剑就杀来。
萧阙侧身挡过,不住地牵动伤口,他却似察觉不到痛,再度瞧人的时候,眉眼中已经没了多少戏谑,只盈满了杀伐气。
他启唇低语,似前来索命的冷面修罗:“尤飞白,想拿走我的东西,你可配不上。”
语罢,萧阙出剑,尤飞白抬起手里的剑挡,一只断臂被削飞了出去。
伴着一阵尤飞白不住发出的惨叫,萧阙眸中皆是兴奋的诡红:“别着急,才开始呢。”
...
同佘涂分开后,苏苑音又往北走了百余里,皆都不见踪迹,那如今便就只有一种解释,他们不知为何临时改向了。
寻不到方向,林之维只好让薛家军先临时休整,见苏苑音也颓丧着,朝着人宽慰了几句,只是效用不显。
苏苑音屈膝,视线略过水田眺向远处,区区一个尤飞白,即便就是勾连萧旼,萧阙都没有那么容易败,可是她偏就心绪不宁,上次如此就是父亲出事,这次又何谈放心。
前面目之所及处,只见缓缓驶来一辆牛车,先前不知他们在此,待瞧见了他们,忙赶着牛打弯。
林之维示意手下去拿人来问,却被苏苑音制止,如今越往北,离得上京越近,受朝廷的影响就越深,只怕对他们存着敌意,不肯实话实说,问不出想要的答案,倒不如她亲自去问一问。
牛车转得慢,还未打过弯来,苏苑音就已经骑着马横到几人跟前,拦住去路。
见来的只是个姑娘,三人中稍微年上些的率先开口,带着些教训的语气:“你一个新娘子到处跑什么,你家夫君呢,你怎会同那群乱党在一起,可是被掳来的?”
苏苑音微愣,想问出的话卡在喉中,只听另一个老伯叹道:“他们都是一群乱臣贼子,你一个小姑娘怎还替他们做事呢,趁着现在你同我们一道逃了吧。”
乡里的人大多淳朴老实,本是打算同他们套话,可见他们推心置腹,苏苑音当即下马走至几人跟前:“打扰了,我姓苏,上京里长大的,此番来拦住三位的去路也并没有恶意,正是想去寻自己的夫婿,特地来问个路。”
“姓苏,那你可认识在翰林任职的小苏大人!”三人中瞧着年纪最轻的忙站起,有些许激动地问道。
苏苑音不知他为何会问及,但仍是颔首:“正是家兄。”
“真的吗?听说他后来遭了难,后来怎么样了?小苏大人那般良善之人定是吉人自有天相的吧!”
面对他一脸串的问题,苏苑音亦是忽地有些愣神。
见她迟疑,男子才想起自己一时激动尽都忘记表明身份,随即才补充道:“我是杏花村的,之前去上京受过小苏大人的恩惠,所以瞧见小苏大人的故人才一时激动。”
“他很好,谢谢你还一直记挂他。”苏苑音笑着接过话。
“那就好,那就好。”男子连声道,随即又才朝着一个方向开口指了指,道:“你们要找的人,从这条路一直往西边走,或许能瞧见。”
“阿逸,你在做什么!”
名叫阿逸的那个男子见受了责骂,随即不好意思地脸一红:“姑娘快些去吧。”
苏苑音也不曾想竟这般顺利就问到了,忙朝着人道谢离开,只还没走几步,又被阿逸叫住。
“敢问姑娘要去嫁的,是何人?”
苏苑音闻声轻笑,忽地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只道:“大抵就是方才那位老伯所说的,乱臣吧?”
见那个穿着喜服的女子,翻身上马扬长而去,飘扬的裙摆,身姿明媚的胜过他瞧见过的任何一片晚霞。
“夭寿啊,你知道对方是谁么你就给人指路。”马车上,老者连声叹息,家门不幸,出了个叛国贼。
阿逸却道:“我见过她的,同那个曾经于我有救命之恩的小苏大人在一起。”
只是那时的她高洁似月,叫旁人连肖想都觉得是亵渎,如今月亮下了凡尘,了一段她其实都并未知晓的因果。
“瑞阳王军自南边攻来,可听过肆虐杀人或是无恶不作?可是齐军所过之处,却寸草不生,如今叫我们背离家园的,不就是齐军吗?”他终是反口,却只换来老者一声重重地叹息。
一辆牛车遥遥向南行,路上再无什么话。
...
“何大夫,世子派我等来护送大家先走,你快收拾收拾,即刻同我们一道出去吧”
医帐外头正乱着,到处打成一片,便就是此刻进来的这个士兵,身上亦是挂了彩。
何满只当没听见,手下给伤兵出止血不曾有一刻迟钝。
如今情况不大好,胜负难分,一时之间来了很多齐军,他们兵力分了三路却一路都没能赶回来。
小秦将军生死未卜,言护卫跟世子也都受了很重的伤。也正是如此,世子才会吩咐下来,叫带着医帐里的医者先离开。
见人不为所动,来叫人的士兵又催了催,何满才终是起身,递了方才用过,压根就还未来得及阖上的药瓶来给他。
才走出帐外,一眼就瞧见了那个人群之中,总是被一众人围攻的男子。
自从方才同尤飞白一战之后,萧阙的身子便就已经撑不住了。
现在纵使他已经尽量避开要害,但仍旧总是会有些避无可避的刀口会落在他身上,血大抵都已经浸透了盔甲。
再这样下去,他当真是会死的。
“赵将军跟繁将军那边还没有回音么?”他问道。
见那个士兵摇头,他当即走了出去:“火把给我,我再去点!”
萧阙喘着粗气,滚落进眼里的不知是血还是汗,糊得眼睛想睁开都费劲,只他转眼看向那个如同烂泥一般躺在地上没了气的尤白飞,心里却又是亢奋的,只身子却已经疲惫不堪,挥剑的动作越发死板重复。
只好在,就算这边全军覆没,碰上繁钦和赵乾,萧旼也必败。
许是那个药的作用,他总又会瞧见些幻象,先前是瞧见一副病容的皇爷爷,后来又是坐在火里的母亲,严词厉色瞧着他的父亲...
这大概真的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了吧,只是他却头一次,于死亡生出了几分惧意。
此前总是想着死也不分开才好,只如今到了这个境地,他哪里又舍得真要她来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