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乱臣(198)
善草堂才刚刚转移过来,在兖州根基还算不上稳固,如今因为薛家站队,兖州刺史仗着此前永曦帝从薛家削下来的权,还在贪兖州的粮草,仍旧不肯乖乖束手就擒,兖州内乱,舅父各处劝降或是围剿王刺史旧部,眼下正是多事之秋。
好在夏琴胆大心细,眼光也长远,常同赵三千打交道,越来越展露出做生意的头脑,更是替她赚了不少银子,将铺子上的事情都交予她足够叫人放心。
看得出她是的当真找到了自己的喜欢的东西,同她讲起生意上的事是眼睛都像是在发光,早都不是昔日里那个常常委曲求全的小丫头了。
将春棋留下自是不乐意,也巴巴求了许久,只好在比起她这个小姐,她最怵夏琴,夏琴替她收拾好行李过来,说了她两句,人就偃旗息鼓。
只次日出发时还是生了点变化,最后缙云舅母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去,提上了剑亲自陪她一程。
舅母是长辈,自是不同于春棋那般好拒绝,只是听说红霞村那一路上都不大好走,她只怕叫舅母受累,见舅父也在一旁眼巴巴瞧舅母,眼睛里浓浓的不舍也换不回舅母一个眼风。
苏苑音咽了咽口水,歇了那想叫舅父劝劝舅母的心思,先同佘涂上了马车。
佘涂有西域人的血统,身高腿长,先前还算匀称,脸上本是有些肉的,只这次再见她,下巴都削尖了。
想来是同她那个被从顺天府救起后就下落不明的兄长有关系,不过好在她性子还是开朗,愿意同她吐露心声,那便就没什么紧要的大事。
“最近怎都没瞧见何满?”佘涂问道。
她最近又弄了个新方子,药效固然是比之前更好的,只用的几味药不似之前的那般温和,怕不稳妥,本想着等见到何满的时候再问问,只后来发生了好些事,倒是把正事都忘了。
说起何满,苏苑音其实也有许久再没见到过,回兖州之前他便就走了,只留下话让夏琴代传,要去拜会师兄,后会有期。
“他走了,不过有个人也很是精通医药解毒之术,对你做的药也是赞不绝口,或许也可问他。”她想起老吴,脾气纵是古怪,但是对医术倒是一丝不苟,又擅解奇毒,想来或也能帮得上忙。
佘涂听她这般说,顿时来了精神,让苏苑音改日定要带她去见见人。
老吴在萧阙帐下随行,苏苑音一噎,囫囵应付过去。
片刻后马车轻晃过一阵,本以为是启程,却原来是舅母不想坐前头自己的马车,同舅父说完话之后就上了他们的马车,来同她们一道走。
“同你舅父在军营里待久了,我还是喜欢同你们这些香喷喷的小女娃待一起,一个个俏生生的,瞧着就喜欢。”
楚缙云一身衣裙都是特地改过的,窄衣窄袖,下裙是骑装,没觉得不伦不类,反而更显得干练利索,英姿飒爽。
舅母是外祖父一个副将的女儿,同舅父算是青梅竹马,也是一身的好武艺,听说当时外祖母属意的是一个书香门第家中的女儿,能识大体知冷暖,做好贤内助,后宅的当家主母,只舅父不同意,后来这亲事还是他自己去主动求来的,两个之间的感情甚笃。
见苏苑音有些心不在焉走神,楚缙云笑着瞧了她一眼:“听说那萧阙同手下大将赵乾汇合后从七盘岭饶到了南边,仅三天就拿下了一座城池,这小子当真是天生的将才。”
苏苑音收神,随即也跟着抿唇笑笑,其实分开许久于他的事都是从旁人嘴里听说的。
她也是后来,永曦帝突然问罪薛家的时候才知晓当年的那些事,原来外祖父改口的前一夜,竹苑里他露出那种脆弱的神态竟是这种原由。
她其实也不知究竟值不值当他对自己这般好,只因为心中愧疚,不敢主动去信给他,只想着努力添一份力,收粮收药两头都不懈怠,若是红霞峰这条路子行得通,也不必一来二去往长平送回来,直接从红霞峰到梁州两个大营。
所以这也是为何她要亲自跑了一趟的原由。
“倒是表兄那边,不知会不会应付不过来。”她锁眉将关于萧阙的话题绕过,也是当真担忧薛鸣岐。
不知外祖父为什么会做这个决定而舅父舅母都不制止。
赵乾被萧阙叫回了七盘岭,广汉这边的主帅空缺,薛鸣岐带着五万薛家军去补缺,此前听闻齐军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就连赵乾都没少在他身上吃亏,兄长似是有旧疾,又没有武功傍身,这步怎么看着都觉得凶险。
“你祖父这般做必定是有他自己的理由,况且鸣岐其实也并非瞧着的那般弱,齐军那个副将擅使蛮力,鸣岐脑子好使,最擅用谋略做事半功倍之事,或许将鸣岐这步棋落在这儿可正好能克制那齐军副将。”
其实苏苑音对薛鸣岐的固有印象里,俨然是一个谦谦似玉的温润公子,看待事物的眼光独辟蹊径,言辞又犀利有趣,像是在书香气里养出来的人。
“为何薛家尚武,鸣岐表兄却半点武艺不会。”
“许是不太感兴趣吧。”佘涂搭腔。
在她看来,不能做好的事那必定就是不大感兴趣的。
说起此事,楚缙云笑意倒是收敛了些。
“武将世家,便就是拉弓都得是要比拿笔早的,尤其还是人丁越发凋零的薛家。
鸣岐是个最聪明的孩子,顾及着所有人的情绪,不愿辜负爹寄予他的期望,习文也习武,凡事都能做到最好,叫人挑不出错来,当时便就是萧阙时常来挑衅他,最后也都奈何不他。只后来生了次意外,他重伤昏迷,时山将人接回来的时候,已经伤了底子,学不了武了。”
她叹口气,只想来命就是如此,是定数。
他纵是不说,她为娘的哪能看不出来,在梧桐山跟着宋先生做学问的时候,才是他瞧着最鲜活的时候。
“不知他为何在雍州出了意外,关于那件事他只从此都闭口不谈,后来时山收了信,擅离职守去雍州接人回来,却错过了洛家从黄州差人来求救。你此前在梁州可瞧见了蔓蔓?听过她都成了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了。”
将起她从前就爱跟在鸣岐后头叫哥哥的模样,楚缙云笑得有些伤怀。
“此前不知她还活着,她不愿回来见一见我们,想来还是在埋怨当年时山对黄州之事见死不救吧。”
当时听洛蔓笙说起时,她就总觉得蹊跷,原来其中曲折竟是如此。
她扶住楚缙云的手,宽慰道:“舅母放心,洛蔓笙她...是个很通情达理的豁达之人,她其实也一直想查清楚当年之事的真相,这其中竟然有误会,那说清了就是,总还是能弥补些什么的。”
楚缙云沉沉叹一口气,即便是天塌下来,也都不喜这般苦大仇深的做派,受不了这突然就被自己带起来的压抑气氛,旋即叫着两人一道出去骑马。
佘涂从前挨着穷过来的,哪里碰过什么马,后来手里有银子了,但是也没空做这些事,本想拒绝让她们去就好,哪知阿音的舅母这般热情,直接将她拉了出来带着上马就扬长而去,苏苑音才刚学会没多久,并算不得熟练,只被舅母的手下从旁照看着慢悠悠跟在身后,像是松了口气,只觉得分外轻松。
此行到红霞村一路上都很顺利,只除了自打进了山谷之后就只有山路,沿路蜿蜒而上的时候只能瞧见山间沟壑纵横,巍峨险峻。
红霞村不过几十户人家,半数还住的是低矮的茅草屋,村民生活瞧起来都不大富足,红霞村的村长瞧着年纪不大,姓李,很是敦厚老实的样貌,但是看起来很受村民的敬重。
薛鸣岐此前游历过这里,同那村长是熟识,因得他在这其中牵线,苏苑音将此行的目的同他说明之后,知是一笔千载难逢的大买卖,他自是求之不得,当即就欣然应允。
佘涂瞧过被村民随意置之的药材,粗枝叶茂,都是对治疗外伤极有用的药,大抵真跟生长环境有关系,便就是她上京的药圃里精心培育的都鲜少有这般品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