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乱臣(175)
作者有话说:
第127章
苏苑音知道一些洛蔓笙的过往。
据芸贵妃所说,当年永曦帝作乱之时曾将先帝□□,但是在□□之前先帝曾派出两批人前去调兵,彼时任大理寺少卿之位的尘岱奉的是口谕拿梁州兵符调兵,洛蔓笙的父亲洛席道则是携的密旨,前去雍州跟驻守的谢将军求援。
只是后来走露风声,尘岱手中的兵符最为棘手,永曦帝随即派张昌将人围困在安定县逼其交出兵符,洛席道虽是顺利到了雍州借兵,只是回京路上却被永曦帝拦下,不让陈情二话不说就打上了勾结雍州谋反的烙罪名,由此,雍州兵符被缴,洛席道成了逆贼,随后一道突然出现的先帝调兵密旨,本来能有一线生机,洛席道却突然认罪,最后阖族流放全家死于黄州。
若是细说,她同洛蔓笙都是当年那件事情的受害者,上京同黄州相隔千余里,她受流放之苦,又亲眼见所有的亲人都横死在自己面前,要是细究,她这个从不记事起就流落到苏家,有锦衣玉食,能看书习字,得享一方太平的要实在是要好些。
眼见一阵红色的虚影晃了晃,伴着几声清脆的铃铛声响,她回神对上了一双像是天生就带笑,眼尾上扬的媚眼。
她叹口气,自打听见了洛蔓笙口中说出的那个名字,心里纵是不痛快,那点气也算是消了。
“苏姑娘在想什么?”洛蔓笙带着些自来熟,径直就坐到了苏苑音的身边,托着腮瞧她,未施粉黛的面上素净又明媚。
两人其实就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所以苏苑音有些不习惯她这般亲昵。
“你来找我是为了萧阙?”她偏了偏头,揣度洛蔓笙的用意。
洛蔓笙轻笑两声:“是,也不是,不如苏姑娘先听我讲个故事如何?”
苏苑音转过头去,正巧瞧见了一双神色似是在逐渐飘远的眸子。
她同薛鸣岐的婚事是自小就定下的,所以她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身上有婚约,薛鸣岐她偷偷见过,生得唇红齿白,倒是一副好皮囊,所以她还算是欣然接受,只那薛鸣岐却好似不太钟意她,对她也常避之不及,好在国公府的人不同他这般讨厌,待她也都极好。
因为是武将世家出身,薛爷爷忠心报国,说一不二,时雨姨直爽大方总向着她,薛伯父常年驻守兖州铁骨铮铮,只薛鸣岐同他们都不同,武艺稀松平常,更是狡猾得像一只狐狸。
只是后来突生变故,从洛家锒铛入狱到消失的密旨突然出现,已经辗转数月,他们众叛亲离,薛家不出手相救,也是人之常情,怨不得谁。
就在父亲认罪的前夕,母亲在牢狱之中重病缠身,她将母亲抱在怀里,感受到母亲的生机在慢慢流失,又无能为力,就算不是死在这里,他们不日也要上断头台,横竖都是个死,她被关得已经没了气性,甚至已经开始在想,什么死法能最痛快。
那天好像正值年关,丧钟响了一夜,关押他们的牢房里来了人将父亲带走,次日清晨才回,后来只听说父亲已经认了罪,永曦帝念在父亲前半生的功绩,他们改为了流放。
毕竟人生在世,哪里有不怕死的,到底是能瞧见一丝生的希望,母亲也较之以往更振作。
只是流放的路真的很难,寒来暑往几个春秋更迭,最后到了黄州已经只有三十几人,本来应是挺过来就好,可负责押送的官兵突然全都不见,父亲觉出不对赶紧向在兖州驻守的薛伯父写信求救。
只是最后等不到援兵却等来了杀人不眨眼的山匪。
母亲早都瘦的脱相了,父亲的咳嗽也越发严重,有时还会见血,都是在苦苦寻求一线生机,眼看最艰难的时候都要熬过去了,却再最后被关上唯一的门。
先帝驾崩那天,天牢中来了贵人要见父亲,她正好能看见一截明黄色的衣角,她其实知道父亲为什么会认罪,永曦帝怕坐不稳龙椅,而父亲为了保全阖族,与虎谋皮,最后换来个被对方失信背叛的下场。
她在无尽的绝望中死死瞪着这些山匪,将心底的恨意全部释放,痛声大骂着所有人,骂永曦帝。山匪狰狞着朝她落下刀,她悲愤交加,唯没有恐惧。
最后有人的刀比他快,他先倒在了她的面前,像是一条丧家之犬,浑身弥漫着恶臭,她难解心头之恨,捡起刀又在他身上补了几刀,血溅的到处都是,她却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末了她才想起那个先出手救她的人。
那个少年持剑而立,眉宇间都带着狠劲儿,眼底蓄满了戾气,同从前见过他的样子截然不同。
那时的他还尚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通身都是杀意,眸光冷得瘆人,可纵使他从一个人人恭维的天之骄子变成了一个冷漠阴郁手染鲜血的偏执少年,却也是他划破了笼罩着她的无尽绝望,饶有兴致的笑着问她,想不想报仇。
…
洛蔓苼将启封的回忆又慢慢合上,垂下眸子看见了苏苑音手上被烫出的红痕。
她有时候当真想不明白,先帝驾崩,萧阙性情大变,活得越发像是个没有感情的假人,可是本来谁都捂不热,却竟能自己生出一颗恻隐之心,甚至将爱意全都给予她。
原来他不是从不回头,更不是冷心冷情,只是在过去,那个人没叫他遇上罢了。
他给她亲手报仇的机会,她的命也是他给的,萧阙在她心里永远有个重要的位置。
所以她可不想再见他为苏苑音自折一身傲骨。
有时候只有女子才能看透女子,她本是想来会一会她,看她待萧阙究竟几分真情义,只是现下,也不必再多说什么。
苏苑音见她将过往一段最苦不堪言的往事道来,有些惊愕。
因为据她所知,薛家同洛家从前关系并不差,可是听她方才所言,薛家竟然没有一次出手相救。
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吗?
“好了,话我说完了,听说在七盘岭山匪将你认成了我,累你受罪了几日,同你到个歉,现下时局不太平,人心又险恶,不管在何处,你都该小心些,莫要叫在意你的人记挂才好。”
洛蔓苼说罢起身理了理袖口褶皱,见她清冷疏离,也没想她会同自己说什么,本是要走,却又被身后的人叫住。
她不解回头,苏苑音不应该这般愚笨,她想说的话都在那段往事里,如今这桩桩件件,罪魁祸首从来都是永曦帝,以及薛家到底在顾及什么,她希望苏苑音能代她找一找答案,也算是给一直关切她亲事的父母一个交代,最后就是萧阙,不过是想叫她知晓萧阙于自己而言究竟算什么,解释那些莫须有谣言。
苏苑音被她狐疑着打量,像是有些担忧她会说出什么,她失笑:“保重。”
…
若是没有雨,梁州的酷暑实在太难捱,尤其是正午,烈日就似是高悬在头顶,如影随形的跟着,水袋里最后一滴水也被饮尽,几人内心都不由得有些焦躁,只相较起来,为首的人神情还算得上还冷静,只是表情亦是在即将崩坏的边缘。
看见不远处支了个茶摊,因为是山道,没什么客人,显得冷冷清清。
几人心中都有些按耐不住,促着马行快了几步。
卖茶是一对年老夫妻,老妇人煮茶,老伯弯身添柴,茶棚一眼就可以望到底,不见什么可疑的地方。
几人放下戒备,做进了茶棚中躲阴凉。
“来两壶茶,再加四碟果子。”几人中,有个微微能说得上话的不露声色地瞟了眼为首的人,向着那对老夫妻吆喝道。
“诸位不是我们梁州人吧?”老伯看着滚水,于是从炉子里拿出一块燃着的柴,放到一边之后才站起身,没注意到众人都纷纷默不作声地将手覆上了身侧的刀柄,只见老伯抹进了手上的灰,才拿着几碗茶向他们走去。
“我们这卖的都是大碗茶,两文一碗,果子也是没有的,倒是有干果,几位爷若是要的话,我给你们上几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