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乱臣(147)

作者:倾巳

苏苑音收回视线,恰好看见了温仪章向那边投去的眸光,这是无意间又窥见了什么秘密。

洛蔓苼特意出城来接萧阙回程现下又成了整个玄甲卫的一段佳话,先前还站萧阙跟苏苑音的人纷纷又转向,又开始觉得其实苏姑娘配上何大夫,也不失为一对良配。

众人对关于几人的事议论纷纷,只这些,正主其实没几个知晓的。

江阳城到巴郡的距离近,左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苏苑音带着芸贵妃留下的遗物一路从上京到了巴郡,过程虽然有些曲折,但也算是送到了最后一程。

贵妃嘱托的这件事,她便就也算是完成了。

“言二,你家主子今日可还回来?”她细细摩挲着手上的木匣,想起方才萧阙过王府而不入,只留了言二来安顿她们几人。

如今到了巴郡,关于芸贵妃的后事,她需要同萧阙商榷一二,且夏琴如今已经到兖州数日,所有人都在等着她,也该是同人辞行的时候。

“主子的行踪我也拿不准,或许当是会回来,对了,主子的生辰快到了,也算是王府这么些时日以来头一桩值得庆贺的事,苏姑娘不若就在梁州多停留些时日,留下一道热闹热闹。”

言二想起春棋同他说的话,大抵都是即将要动身的意思,主子同苏姑娘之间又一直不温不火,此一去只怕当真就再难有见面的机会,他看得实在着急,有心想要在这暗中推波助澜一把,将人多留些时日。

夜至,许是言二替她传了话,萧阙从军营回来,派了人来通传。

王府新丧,白帆挂了一路,满院白色灯笼,将气氛都显得低沉压抑了几分。

引路的人将苏苑音带到了萧阙院落门口就躬身退开,只叫她自个儿进去。

苏苑音看了退开的人一眼,抬脚进了萧阙的院子。

萧阙的院子里灯笼没点上几盏,到处都昏暗得瞧不真切,连风都没有半点都声响,四周静谧得厉害。

她摸着黑走上池子上的木桥,就看见了萧阙。

此时的他正站在一盏灯笼之下,没有骨头似的抱胸懒懒倚着身侧的石柱,大抵是刚沐浴完,发丝束得随意,发尾还带着些没干透的潮气。

萧阙的院子太简单,甚至是寡淡,很难叫人瞧出他平日里的半点兴趣或者是偏好。

“你找我?”他看着慢慢走来的人,问出声。

苏苑音回神,将眸光又重新移回他身上,点点头。

她拿出一直被小心护在手里的木匣递给他:“这是芸贵妃生前命人交予我的,要我将它带到梁州来。”

萧阙伸手接过,将东西攥在手里没出声。

“她选择用最决绝的方式离开,没给自己留任何退路,永曦帝给她做了个衣冠冢,想必她定是不愿去的,来梁州是她的心愿,她将此物交予我,想必也是已经替自己选好了最后的归宿。”

她一直在瞧他,看着他眼底的黯淡,最后还是默默住了口。

这件事情里,其实他才是最无辜之人,一时之间失去两个至亲,没人顾及他。

思及此,她鬼使神差地朝着人伸出手去,想安抚,想宽慰。

许是她此举突然,萧阙出于本能反应已经将她的手腕紧紧握住,力道初时重,后来才变轻了些许,恰好将她神志唤回。

她抽了抽手,没抽动,抬眼想谴责,却对上了他有些幽深的眸光。

未待她开口说些什么,院中又响起一阵步子,苏苑音有些不自在地抽回手,随即只听见一道女声响起。

“阿阙,我说你能不能多点几盏灯?这乌漆嘛黑的每次来寻你都显得像是来做贼一样。”

一道鲜红衣裙的人影出现,似是才看见院中还有旁人,声音戛然止住。

洛蔓笙打量人片刻,眼前的女子太好认,只消一眼就将人给认出。

萧阙抬眼朝着洛蔓笙那头看去,头微偏:“有事?”

洛蔓笙听罢轻哼嗔笑:“无事就不能来寻你?我此前也没少来吧。”

萧阙蹙了蹙眉,有些听不出她现下唱的是哪出。

“好了好了,说正事,赵乾传了消息来,你确定我要在此处讲?”说罢,她视线有似有似无地瞟了眼苏苑音。

苏苑音会意,想许是有什么紧要的军情,自己现下的立场也的确不适合在此处。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那便就先不打搅了。”

说罢她向外走,原路返回在即将走出院落的时候她又不禁回头,瞧见人一前一后地往屋子里走,衣袂翩翩,只留下一个令人遐想的背影。

脑海中突然就无端地想起,她这一路上听得最多的话,萧世子同蔓笙姑娘,天造地设的璧人一对。

“以后这种惹人非议的玩笑,你最好莫要在开了。”他坐回桌前,放下手中的木匣,沉声道。

洛蔓笙不忿笑笑:“现下梁州人人都这般说,你要是不爱听,与其不让我说,不若想想如何将旁人的嘴都给堵上。但凡她对你还有半点念想,方才听到我那番说辞时都不会那般平静。你平日里事事运筹帷幄,怎到了自己的事上就糊涂得这么厉害?”

萧阙蹙眉,却没多少反驳的底气。

他想自己此生,幼时是顺风顺水的天之骄子,后来突逢巨变,却也能被自己全身竖起的尖刺保护的很好,没人能伤得了他,只怎就偏生在她身上摔得起不来?

打不得骂不得,便就是连说句狠话,也都恨的不够彻底。

也因着她总是若有似无的对着自己时不时地展现出一点眷恋,就叫他晕头转向地失了神志。

这种总是被牵着鼻子走的滋味,他当真觉得不太爽快。

洛蔓笙走后,他才慢生打开方才苏苑音交给他的木匣。

里面是一封她的绝笔信,一截断发,还有一瓣早已干枯的梨花。

他愣愣,将花瓣拿在手中沉思良久。

...

六月二十,诸事皆宜。

萧阙办了葬礼,为贵妃立了墓碑,将贵妃的遗物同瑞阳王合葬于一处。

那天来的人算不上很多,左不过萧阙几个亲信,温仪章,还有她。

她默立许久,心里一桩大事落下,却半分都不觉得松快。

她从不怀疑贵妃在萧阙心中是独占有一席之地的,尽管他面上不显,嘴上也从不曾提及。可譬如他在危难关头还是选择先将人全须全尾地送走,宁可自己留下被永曦帝迁怒;又或是现在,好生料理着贵妃的后事,让贵妃得以安息。

她想着想着,眼角的泪就蒙了眼,她眨眨眼,抬手不着痕迹地拭了拭泪,余光瞥见萧阙似是往她这处瞧了瞧,她将头撇开,只又听见一旁传来一阵低声啜泣声,哭得有几分实打实伤心的意味,只好在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萧阙视线移开,她松口气,侧眸瞧见是温仪章,饶是她瞧见了都有些于心不忍,只都已经伤心成这般,也不见萧阙来劝慰一二。

只也不知为何,当她这般想时,心中又莫名的有些她不愿承认的窃喜。

贵妃这桩事了,苏苑音带着春棋在巴郡好生逛了整整两日,将小吃从城东吃到了城西。

因着没什么顾忌的胡吃海喝,不忌口的代价就是她同春棋都有些上火,嘴边还起了火疖子,有些苦不堪言。

傍晚的时候她去了趟梁州军营寻何满。

何满经过上次在玄甲卫中显露的身手,回去之后又被老吴大肆吹嘘了一番,老吴资历最深,若是他夸过的,那必定就当真是尤为出色的佼佼者。

由此他便就也被视为了座上宾,好生被请到了军营去切磋医术,如实旁人分身乏术之时,他也会上手帮着诊治一二。

苏苑音等了片刻才见何满姗姗来迟。

想着与其在宫中因不被重视而备受排挤,现下何满才算是终于有了大展拳脚的机会,悬壶济世本想必但是何满这样的医者一生都想要追求的事,她挺为他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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