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乱臣(123)
她笑笑,在夏琴跟前的小石桌前坐下,放下手中的油纸袋招呼着人:“特意赶了个早,阿音还未出门去吧?你也别弄了,先来用些早膳吧,东市的小笼包,还是热腾腾的呢。”
夏琴见状,去净了净手,轻着步子进了苏苑音的屋子瞧了瞧,本也早该是人该起身的时间了,却不知今天怎会这般晚。
正在心里犯嘀咕,却见人早就醒了,现下正坐在铜镜前看着手里的那颗夜明珠发愣,也没出半点声响。
见人进来,苏苑音转过头去瞧,面上已经恢复了如常神色,
“小姐,是佘涂来了,特意来了东市的早食小吃,小姐可要去尝尝?”
夏琴还是觉得小姐自昨天回来总是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只小姐是个内敛的性子,倘若她不愿意说,便就是软硬不吃的,任谁都无法。
“好。”苏苑音淡淡应了一声,将手里的夜明珠放回原位,才神色如常地拿起木梳自顾自梳起头发来。
夏琴见状,当即走了过去将她手中的木梳接过。
苏苑音见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知她是在担心自己,纵使自己现在亦是心乱的很,却还是出口宽慰着她:“我无事,不过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有些太累了。”
夏琴听罢,又抬眼细细瞧她。
她家小姐本来生的就白,那眼底下因为没休息好而隐隐的乌青显得尤为明显。
只是这事确实也不得不急,毕竟萧世子还在诏狱,纵使还留着命,可那诏狱里的人哪里是好相与的主,加之小姐又因此离了苏府,即便嘴上不说,对待老爷夫人,心中哪里不会内疚挂念。
的确近日发生的事情太多,若是换做她,只怕早早就束手无策了。
“小姐要是心里有什么事,也当同我们说一说,总好过一个人憋在心里,如鲠在喉的难受。”她蹙了蹙眉,本是抱怨之语,话音中却满满都是心疼。
苏苑音扯了扯嘴角,轻叹一口气:“若是一个于你极为重要的人,却刻意隐瞒了你一些事情,你当如何?”
“既是极为重要的人,那必定应该是找他问个明白,也好过自己一个人瞎琢磨,两相对峙,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看错人。”夏琴答道。
苏苑音听罢,并没有应声。
她好像变得胆怯,也开始有些扭捏,若发现他待她当真只是假意虚情,实则是另有图谋,她当如何?她真的能做到果断决绝同他了断么?
半晌她回神,见夏琴似是在怀揣不安地看着她,小心翼翼等着她的回答。
她笑:“你说的有道理。”
不过是她自己怯懦而已。
夏琴方才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现在听完后终是神色一松,又听小姐问起春棋的状况。
她叹口气:“好些了,烧也退下去了。”
苏苑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在说话。
“小姐今日有什么打算?”夏琴问道。
在她看来,关于小姐那身世的事,既然已经有了进展,那是否该同薛公子那边修书一封。
若是有了薛家的助力,可总比现下这般寸步难行要强的多。
可是小姐至今为止都没提过这事,全然像是忘了一般。
苏苑音知道夏琴在担心什么,只现在,二皇子虎视眈眈,态度亦是相较于之前热络太多,对她威逼利诱,甚至不惜以正妃之位许诺她。
她总觉得,他图的可能不仅仅是薛家在军中的威望那般简单,恐怕还有别的什么重要的东西。
或许这东西,可能还同萧阙有些关系。
所以她必须沉住气,不能轻举妄动。
她不想受他利用,纵使他是贤妃娘娘的儿子,轻尘的兄长。
“今日倒是没什么打算,先去尝尝佘涂带来的东市早食吧。”她说罢,径直就出了屋子,只看见佘涂坐在石凳上懒懒伸了个腰。
她故作轻松揶揄道:“忙得脚不沾地的佘老板,今日倒是难得见上一面。”
佘涂见被她打趣,却并不恼,只爽朗笑笑:“阿音你就莫要来打趣我了,夏琴还没同你说吗?”
苏苑音不知她们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方才夏琴一进到屋里,瞧着是愁眉不展的正为自己的事烦忧。
她看了看夏琴,还未开口,就见夏琴说起旁人的头头是道,只说起自己的事情却支支吾吾地没什么自信。
“赵老板那边南下的商船回来了,今日是交货的时间,我得去接货,得向小姐告半天假,小姐若是出门可先带上佘涂。
只不知道此番到底顺不顺利,我心里也没底,怕有负于小姐众望。”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苏苑音听罢,饮了口豆浆,不以为意道。
“若是顺利便就是锦上添花,不顺利,就当是买个教训,这有什么的?我今天也没什么事,你们都去各忙各的吧。”
佘涂托腮,有些意外瞧着她,前些天总是紧绷着的人,今天却格外松弛,处处透着古怪。
可却也没盘根究底,只看着人用了膳,又慢条斯理地用绢帕擦了擦嘴角,起身往春棋房里去。
春棋经历了那夜的事,心里就一直落下了一个阴影,时常都做了噩梦,满目的鲜血,到处都是死人。
经历了这波折,也因此性子沉寂了不少。
她枕着靠枕,自是听见了外头的佘涂夏琴几人的说话声,照往常,她当时最喜欢热闹的。
只现下她却神情恍惚,觉得全身上下由内到外都疲乏得厉害。
她轻咳了两声,正想转个身往里去,却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屋子的门被打开。
她隔着纱帐,看见一个熟悉身影。
“昨天回来的太晚,想你定是睡了便就没来得及同你说,言二被救出来了,现下在三皇子府上养伤,一切都好,你莫要再担心他了。”
苏苑音走了进来,在春棋的床前站了片刻。
她不知道亲历了那些之后心里留下的阴影和恐惧该怎么宽慰,只在春棋床边的小案几上放了个小油纸袋。
末了,才又不放心的嘱托道:“莲藕糖燥热之物,莫要吃太多。”
春棋眸子动了动,看着那个油纸袋,似是闻到了一股莲藕飘香。
她终是坐起身,看着正往外走的人,关切问道:“言二被救了出来了,那萧世子呢?”
萧世子认识不少贵人,又是皇上的亲侄子,待皇上气消了便就好了,所以萧世子也应当是得救了吧?
如此,小姐也就不必跟她一样之前每日提心吊胆的煎熬。
苏苑音步子顿了顿,没再刻意隐藏眼中的无助。
“是啊,那他呢。”她低喃。
因着早上的谈话,春棋尽管气色不好,说话还时常带着些咳嗽,却总算是肯下床出去透透气。
苏苑音听她说想去瞧瞧言二,自是点点头同意,将人带去了三皇子府。
言二那日几乎是命悬一线,但好在是底子好,又被三皇子用好药养着,人现下倒是醒了,只是精神还需再养养,每日能勉强说上几句话。
春棋去的时候言二正喝着药。
见春棋从来都是眉眼弯弯无忧无虑的样子,现下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花了脸,且还是因为他。
言二瞧着,心里却是又酸又甜,连忙放下手中的药碗去轻声哄她。
苏苑音失笑,随即又默不作声地退了出来,正同三皇子打了了碰面。
“你去过诏狱了?”三皇子问她。
她点点头,看着三皇子今日似乎没饮多少酒,穿了身彩蓝八宝云纹锦直裰,腰间挂一个石青色如意纹荷包,一副风流倜傥的打扮,看着应当是要出门去。
“你进去了?可是去同他退婚的?”他问了不甚客气,带着些兴师问罪的意思。
苏苑音瞥他一眼,没答话。
只此举落进三皇子眼里倒像是默认了一般。
他顿时有些气急败坏:“你真是个狠心的女子,还非要在他最难的时候去踩上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