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乱臣(116)
三皇子带着御医进去瞧人时,萧阙就已经醒了。
见到来的是三皇子,萧阙淡淡收回视线,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三皇子瞧着人此番的落魄样,无奈地摇摇头,也不知在杀了南城门内那么多侍卫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会落到这幅境地。
“曾经你还是个聪明人,现在怎么还越活越回去,叫自己置身于这般险境。”
说罢,他又叹口气,其实他也知,反常的还不只是萧阙,就连二皇兄,甚至的父皇,都一改往日的模样,非要死死抓着人不放,摆明了就是不死不休,现下索性也不整那些虚的,丝毫不惧任何非议,直接将人关到这诏狱里头来。
诏狱是什么地方?一旦进来便就别想活着出去的地方。
他此番来能够进来已然是使了不少手段,也亏得是现下芸贵妃失踪,父皇一心扑在找人的事上,这才被他侥幸寻到个机会,还不知道下次能不能这般容易就进来。
若是细究这一切的因,还得是那天二皇兄的大喜之日,突然闯入的郑佺。
现在想想,从萧阙杀了郑佺的那一刻开始到后来的这一切,只叫他觉得就像是一个个环环相扣的圈套。
可是二皇兄怎就这般笃定,他必定是会杀郑佺的呢?
御医给人上完药,三皇子打发了人先出去,杵在原处瞧了瞧萧阙片刻,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萧阙斜着睨了他一眼,只道:“想说什么便就说吧。”
瞧着他那洒脱样,都死到临头了,还像是一切都同他无关似的,倒是显得旁人替他焦急的样子显得分外可笑。
“为什么,父皇不肯放过你?你不会真的想...”
他顿住,后面的话他不敢说。
萧阙勾了勾唇,带着些不屑的轻笑,道:“你当真想知道?”
“当然。”他蹙眉道,不明白萧阙此刻的意味深长。
从前常常挨罚的就是他跟萧阙,他是因着偷懒耍滑,而萧阙,则是胆大到无法无天。
可纵使如此,父皇的忌讳是不是也未免也过了些?
只见萧阙靠在背后的石壁上,微仰起头:“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安安心心当个不上进的皇子,倒是也没什么不好。”
“你这说的是什么屁话,总好比无知无觉的活着,看着周围的人都变了,慢慢都离得自己越来越远,还不知原由的好。”他反口道。
“我倒羡慕你。”萧阙淡声道。
三皇子怀疑自己听错,正想再问一遍,却听他又开口道:“帮我做一件事。”
这还是萧阙头一次求他做些什么,他叹口气,想不到萧阙也有今天。
“你说予我听听。”
“我身边的侍卫言二,你帮我捞一把。”
三皇子有些难以置信:“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不为你自己考虑,还要我替你救旁人?你是何时变得这般慈悲心肠的?”
萧阙也不理会他的可以奚落,只是轻阖上眸子:“之后,诏狱你也莫要再来了。”
...
苏苑音现在只要一闭上眼,想到的便就是昨日的场景。
低沉,肃杀,还有那一身是血的萧阙。
她心口堵着一口气,闷得厉害,却又不敢合眼。
“什么时辰了?”她问人。
“辰时刚过。”夏琴答。
她见人一直没休息,不免还是担忧。
极少人知道,她家小姐看似冷心冷清,鲜少同人交心,但是她家小姐分明就是对情之一字看得极重,若是叫她放在心上的,那必定就是掏心掏肺对他好,绝不会坐视不管。
更何况,那人还是萧世子。
苏苑音抚了扶额,点点头:“梳洗罢,一会儿出去一趟。”
她语罢,似是才想起什么不对劲,又才问道:“春棋人呢?”
见小姐问,夏琴也知这事她早晚会知道,压根就瞒不住,随机只叹道:“春棋昨夜也伤了,现下还病着,在屋子里养着呢。”
“如何伤的?”她蹙眉问,昨夜里也太过于混乱,春棋是如何受伤,因何受伤的,她都一概不知。
夏琴抿抿嘴,带了些愤怒:“听说是昨夜里他们要带走言二,春棋急着去拦,被生生踹了一脚,回来后已经叫大夫来看过,只想必还是疼都厉害,已经哭了一晚上。”
竟这般严重?苏苑音闻言,也放下了手中的事,先去瞧了瞧春棋。
昨日那般场景,便就是她,现在想起来也都还是后怕,更遑论是春棋。
所以她去瞧人的时候,是带了些愧疚的。
只是还未进门去,便就听见了屋内的抽泣声。
她顿了顿,还是推开了门,当即就瞧见春棋两颗肿得像是两颗核桃大小的眼睛。
“可是痛的?”她坐近问道。
春棋撇嘴,又抹了一把眼泪,也没想着告状,只是握住她的手:“小姐,你能不能也救救言二,他被二皇子的人给带走了,我不知道他们要把他带到他们去。”
苏苑音笑笑,心中五味杂陈,替她抹了抹眼泪,只说好。
轻尘带着苏苑音去了一趟刑部大牢。
见来的是公主,自是无人敢拦,直接就放行了。
“那个郑佺的同伙感觉是个有古怪的,一天一个样,阿音你当真觉得能从他口中问出点什么来吗?”轻尘不大确定的问道。
苏苑音点头,目不直视地瞧着前方:“只要是谎言,那便就必定会留下马脚,细节经不起盘问的。”
轻尘听罢,也开始慢慢捋了捋,那个人也是个奇人,之前还一口咬定是萧阙,后来也不知怎地就突然改了口,倒是也算改的正是时候。
不过现下只怕是改不改口都没用了。
萧阙派人带走了芸贵妃,父皇定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这事余有一处叫她疑惑。
芸贵妃身份敏感,当初分明是她自己抛夫弃子进宫来追随父皇,既是如此做,萧阙应当恨她才是,为何还要宁可自己留下也要命人将贵妃送走?
现下再看父皇的反应,明明没有了证据,还直接将萧阙打入了诏狱,哪里像是在查郑佺的事。
分明就更像是在惩罚萧阙将芸贵妃送走的事,用萧阙逼芸贵妃现身。
两人走到关押那人的牢房,引路的狱卒唤了一声那人的名字却无人应他,他不耐烦地又唤了一声,仍旧是一片静寂。
狱卒起疑,突然几步走上前去打开牢门,上前去查看。
苏苑音同轻尘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顿时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随即也跟了上去,却只见狱卒将那人身子翻起,露出一张铁青的面,像是已经死去多时了。
要犯突然死于牢狱之中可是一件紧要的大事,且还是被轻尘公主给亲眼撞见,众人更是不敢怠慢,赶忙叫来仵作验尸,最后却得出是死于哮症,是意外。
轻尘一愣,有种突然就功亏一篑的感觉。
她颓丧道:“竟就这般巧?现在线索断了,该如何是好啊。”
苏苑音垂眸,她并不认为这是意外,想在牢狱之中动手脚,太容易了。
只是不知动手的人,究竟是敌是友。
出了刑部大牢的门,轻尘见苏苑音沉默了一路,以为是因为断了线索而在担心。
她有些欲言又止的看了看人,她想说或许真相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重要,只要父皇不松口,那便就是洗脱了罪名也于事无补。
现下最好的法子应该是去求父皇开恩,求他放人才是上策。
可是芸贵妃不知所踪,父皇又在气头上,谁也不见。
“轻尘。”苏苑音走出几步,复而又回过头来看她。
她没说什么肉麻的话,只对着人抱之感激一笑,笑意浅浅却着些疏离:“谢谢你陪我来这里,剩下的路,让我自己走吧。”
“什么?”轻尘难以置信,此刻她分明是孤立无援,而自己于她而言还算是个助力。
“你可是我怪我,怪我阻止不了父皇,救不了萧阙?”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