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手的夫君跑走了(12)

作者:榕嬷嬷

魏珩似乎倒没怎么意外,帷纱之下,眼底幽深如渊,“在我们家乡,大鹰还算是祥鸟。”

他有些虚弱地咳了两声,又笑道,“姑娘既听到啸叫,想必是有好事要到了。”

他的语气向来不急不缓,总是能教人不自觉的产生信服感。沈青棠听说是祥兆,心里也觉得高兴,但念及他伤体未愈,也没再同他搭话。

很快,两人拐过路口,便到了一条宽浅的河边来。

石圩村被山水环绕,多瀑布川流,眼前这条河便是由瀑布冲泄下来的,活水源源不断,用来漂洗衣物倒也干净。

两岸及河底皆是青石与卵石,常能见到村妇同少女们挎着木盆或竹篮,坐在石板上浣衣唠家常,或是隔岸对山歌。

正值炎炎夏日,岸边的芦苇丛满盈葱郁,碧叶连天,风一吹,便压弯了腰肢扫得湖面涟漪荡漾。

魏珩走到一片芦苇旁的青石板上,正打算拂过垂下的苇杆坐下,不料却发现这苇荡下居然卡着一件衣服。

“沈姑娘,”他出声喊住她,“这里有件衣服,可是从前面漂下来的?”

沈青棠放下木盆凑过去,果真是看到了一件深褐色的衣物,不禁有些意外,“欸,还真的耶。”

她探头望了望前面那些聚头聊着天的浣衣女子,思忖了一下,干脆去拾起那件衣服,给它拧干净了水,“我拿过去问一下吧,可能是哪位姐姐或婶娘没留神落下了。”

看着她拿着衣服跑远,魏珩的眸色微沉,全然没有做任何阻拦。

浣衣的妇女三两成群,各自说着闲话:

“你没看见那死鬼,说是在林子看到了官老爷,给吓破了胆。哎我说你没做亏心事,好好的怕个魂哟,没出息的东西。”

还有的在说村里新近的亲事:

“家里头什么呓桦情况啊?”

“嗐,有田有牛,吃饭不愁,明儿个就来过礼了。王家这回可真逮着了,多好的亲啊,人小伙子壮得很,可能挣钱。”

这件喜事沈青棠倒也略有耳闻,因为准新妇王萍儿,正是她自小一起做女红的玩伴,她还准备好了贺礼打算明日送过去呢。

失物在手,沈青棠抱着个烫手山芋,也不能贪听太多的闲唠而误了自己浣衣的时间。

她寻到了一撮人多的地儿,直接拉住了里面处事最老练的一个妇人,“梅婶婶,我在那儿的苇荡里拾到一件衣服。”她指向后面芦苇的方向。

“你眼力劲最好了,快来帮忙瞧瞧看,是哪位姐姐婶娘丢了衣服,也好早些拿回去。”

她皮肤本就莹白,加上每次与人说话又都笑着一张脸,乖乖巧巧的,村里几乎没谁不喜欢她。

“行,就你嘴甜。”梅娘子甩甩水花,顺手揉了一把她的脸,“什么衣服,拿来我瞧瞧。”

她接过湿衣服,大致翻看了两眼后,忽然被上面的针脚引起了注意。

沈青棠一看便知道她心里有数了,就像她和王萍儿自小一起做手工活,谁的针脚疏谁的针脚密,彼此一眼就能认出来。

梅娘子平时也没少和其他村妇一起缝衣纳鞋,想必也是熟悉不少的。

“我晓得是谁了。”梅娘子撂下一句,转身便拿着衣服走向了不远处的石阶,“阿芸啊!你来看看,这不是你那盆里的衣服啊?”

那处正皱着眉头,同别人说得激动的芸娘子,一听喊到自己的名字,忙回过了头,“啊?”

她揩揩手跑过来,一看到衣服,神色顿时大变了,“这、这不是柱子他爹的衣服吗,哪儿找着的啊?”

梅娘子转过头,沈青棠立即会意,手指过去,“是那边的芦苇荡下的,我一去就看到了,还以为是从前面漂下来的呢。”

芸娘子不敢置信地翻看着衣服仔细确认,忽然,看到领口的那一抹红时,她的黛眉顿时蹙得更紧了。

已为人妇的敏感迫使她贴上去闻了闻,果然,一阵甜腻的香气立即刺痛了她的神经。

“狗东西!”她激动地把那衣领扯给梅娘子看,含泪的双眼顷刻红了一圈,“阿梅你看哪,这有胭脂,是胭脂!”

梅娘子意识到事情不对,凑上去闻了闻,确实是脂粉香无误。

“他昨晚一宿未归,我还担心他出了什么事,没好安心靠枕呢。”芸娘子的眼泪禁不住滚落了下来,说着说着竟气笑了,“敢情他是背着我偷腥去了啊,挣了几个钱心就野了啊?”

“方才这儿都有谁在洗哪,我倒要去问问看,是哪个不要脸的,一个村的还敢这么勾搭!”芸娘子一抹眼泪,含恨拿过衣服,转头便风风火火地走了。

梅娘子本想去拦她,却也不知该说什么,转过头,见沈青棠不尴不尬地笑着,便抚上了她的头,“快回去吧,这种腌臜事情也不值当听。”

沈青棠点头直应好,回去路过中间一处时,又听到有人在谈论“官爷”、“搜查”、“林子”等字眼,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声清亮的笛音忽然在山涧响起,掀起了一阵回声。

紧接着,宛转悠扬的曲调便顺着第一声,有如高山流水一般滑落了下来,丝丝扣着人的心弦。

沈青棠的脚步不禁放慢了下来。

在她眼前,不远处的白衣少年,正身形挺拔地端坐在苇荡旁边,帽檐遮住了他的表情,瞧不太真切。

但透过被山风漫卷而起的素纱,还是依稀能看到,他那双修长分明的手正轻捏着一片绿叶,放在唇边沉心静气地吹着曲子。

这曲子兴时高亢,好像激浪滔天而起,到落下时,每一句的尾调又好像层迭拍岸的浪潮,一迭更比一迭绵长,似乎是想把这声音传到百里之外的地方去。

每次他一认真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沈青棠便觉得他好像变了一个人。

变得怎么样了呢?

变得……似乎更教人移不开眼睛了。

她笑了笑,满心都是别样的萌动与欢喜,倒也没有去打搅他,只是在旁边挑了块地儿,一边哐当当地冲洗着衣服,一边又时不时抬头去看上他两眼。

这一曲叶笛吹起了不少浣衣女子对歌的兴致,有好几声清丽嘹亮的嗓音,都间或掺杂在曲声中助兴,大家嬉笑谈论不绝,纷纷翘首寻找着那不明的奏乐之人。

沈青棠好像窝藏了一个宝贝,混在其中只装作不知情,可面上却笑开了花。

因为魏珩本就戴着帷帽,人又隐在芦苇丛之后,旁人不仔细看根本就察觉不到他在做什么。

忽然,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密集的脚步声和铁甲声,少年眸光一凛,放下了树叶,曲声戛然而止。

浣衣女的歌声还在继续,可不到片刻,一道急匆匆的呼喊声便立即打破了这安和的气氛:

“哎呀还唱什么呢,快别唱了!”不知是谁家的汉子慌忙赶到了河边,“官兵来了!快回家收拾等着吧!”

氛围急转而下,河边登时传起了一阵骚动,大家手忙脚乱地拿起家伙,纷纷有些心慌:

“好好的,官兵来做什么呀?”

“哎呀应该也不是大事。”那汉子强作镇定地解释道,“这不是快要交夏税了么,听说是来查有没有逃户的。”

“我们这哪儿来的什么逃户啊,天天不就那么些人吗?”一个性子要强的村妇蹙眉疑道。

“哎呀所以说没大事儿啊,赶紧回去点个人头,把茶点准备上吧。”汉子挥着手,急忙引着人从河边离开,“现在全都在挨家挨户搜呢,就等着你们了。”

村妇们也不再多言,只小声嘀咕着,连衣服的水也顾不上拧干,便全部塞到了盆里,心急慌忙地迈着大步子走了。

沈青棠整个人的动作都顿住了,她愣愣地大睁着眼睛,满脸惊讶地同魏珩对视,一下子就失语了。

逃户,逃户……

她眼前不就正有一个逃户吗?

“坏了坏了。”沈青棠心下一慌,忙扔了捣衣杵,噌的一下站起来,索性什么都不要了,拿起魏珩搁在一旁的木棍拐杖,就赶忙去扶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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