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手的夫君跑走了(108)
谁料,他却是个眼睛雪亮的,“在绣什么,是我送你的锦缎?”
沈青棠微微愣住,低头看了看这上面绣的两只欢腾可爱的小鸳鸯,忽然觉得他们好像有些格外闹心。
借花献佛这种事,被人当面撞破,总归是有些怪尴尬的。
沈青棠硬着头皮将枕头巾摆到了桌面上,看向了眼中忽露出几丝喜光的少年:“袁英要成亲了,还比较中意这一条锦缎的花色,我在给她绣枕巾呢。”
说罢,她便看见少年眸中的那点喜光,立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
“哦,是这样啊。”他语气不平不淡。
沈青棠怪有些过意不去,刻意扬起了欢悦的语调,“我就用了这一条,就一条。而且袁英的郎君对她很好的,送来的聘礼成箱成箱,压了快两条街。我就寻思着,我们这边的嫁妆定然也不能太逊色于人。”
魏珩看着她边说边比划的模样,眉宇间不禁漾开了几分柔色。
也不知是否是听错了重点,他对上她的目光,忽然笑得格外认真,“他日若是你出嫁了,聘礼定然不止两条街。”
日影西斜,晚归的鸟儿传来两声清越的啼鸣,衬得此间昏黄霞色尤为静谧。
沈青棠呼吸微顿,忽然感觉他的言外之意似乎已经十分明显了。
“魏珩……”她凝眉酝酿许久,第一次正经地唤了他的名字,“你不用再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了。”
少年眼中的笑意骤然一僵,“什么意思?”
“就是……”沈青棠微露难色,琢磨着该要如何向他委婉说清楚。
“就是,过去的它都过去了,我已经全都放下了。你也不必再每日过来与我交好,心意我收下了,但我们还是该去多看看新的人、新的事情,不对么?”
魏珩看着她,眼底的光似乎皆被袭上苍穹的夜幕吞噬了干净。
“为什么?”他倏然开口,似乎有些迷茫,“是还有哪儿不够好么?”
沈青棠一时语塞,正欲再解释,可后院的袁英兴许是在研究着喜宴的事,忽然遥声问来一句:
“棠儿,你方才说那秦家公子要几时回来?我算算他能不能赶上宴。”
沈青棠的面色忽然僵住,回过神来,却发现魏珩的面色黑得尤为难看。
“因为他要回来了?”他沉声逼问,分明是不轻不重的语气,可就是压得人胸口发闷。
“也、也不是因为他,哎呀,”沈青棠憋了一阵,索性直接说清楚,“是我自己对你没有那种喜欢了,人总是会变的嘛,这守在门口的鸟儿还一天一个样呢。”
她的语气尽量轻松,但还是没有减去魏珩眼中的半点暗色。
就在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时,前堂的竹帘忽然被一匆忙跑进的人掀飞了。
“大人大人!嘿,我就知道你在这儿。”高简快速地对沈青棠笑着致了个意,旋即又赶紧凑在魏珩身旁催道,“快回府去吧,魏侯派来的人都挤到北镇抚司去了。”
沈青棠微微一愣,与高简对视一眼后,也立即打趣着配合道,“你爹喊你回家吃饭了,快回去吧,这天都黑了。”
魏珩看向她,眼神暗如浊墨。
彼时的沈青棠还不知,这眼神在之后会掀起怎样的风浪来。
作者有话说:
前方小黑屋预警,大抵快要完结了,还在拼命收尾中QAQ
第80章 恃酒行凶狗
侯府。
灯亮如昼的内厅气派而又沉肃, 难得丰盛的菜肴摆了满桌,可缺席之人却冷落了这些碗碟甚久。
林绣霜小声哀怨了一句, 只夹了一块软糕给魏琰先搪饥饿, “再忍一忍,你兄长就回来了啊。”
如此不经意的一句话,倒像是阵似有若无的微风, 直吹得魏炳文眼中的沉怒更甚。
江南水患, 堤坝冲毁,遍野浮尸惹得疫病又开始蔓延起来。
蒙圣上器重, 他临危受命,不日便要动身。在这不知风浪几何的前夕, 本是一家齐聚的日子, 那生性难训的逆子却要故意令他难堪。
魏炳文久久盯着门外, 终是在明灭的灯火中, 等到了披月而归的少年。
他年少时, 曾有一挚爱发妻, 可惜发妻心不属他。
如今他垂老,正有一得意长子,可惜长子亦心不服他。
心高气傲的他, 如何都不知是哪里出了错。
“你如今威风是愈发大了?”魏炳文看着那默然走向前的少年,怒得一下摔了筷子,“这饭还要不要吃?”
筷子霹雳落地, 惊声恍若碎盏, 吓得在旁的林绣霜都不由心颤了一番。
最终, 那孤零的筷子悠悠滚下台阶, 直落在了魏珩的跟前。
少年只短暂停顿了一瞬, 旋即又毫不犹豫地踩上木筷, 仿佛踩着的是魏炳文的逆鳞,势劲如竹地对峙了上前。
也正是这走近的几步,魏炳文才借着灯光辨出了魏珩身上的异样。
一向隐而不发的少年,此刻却似有股蓄而待发的疯劲绷在体内,像是信念崩塌后的孤注一掷,又像是面皮被撕破后的无所顾忌。
他直面看向魏炳文,语气再无避讳,“我早便说过不归,是您一再相逼。”
他锋芒毕露,威势一度快要压倒魏炳文。
“你……”魏炳文气急攻心,嫉恨地看着这个逆子,撑着桌子慢慢站起了身。
嚯哟,林绣霜心中微惊,只以为是要打起来了,忙看好戏似的护好了怀中的魏琰。
“立了几个大功便妄自尊大了?我若是不管束你,还不知你会做出何等放肆的事来!”
魏炳文恨铁不成钢地指手叱骂,“逼得贺兰家呈书悔婚,却成日与那卑贱的医女厮混,旁人的碎语都快淹了魏家的门——”
魏炳文激愤的谩骂还未尽兴,伸出的手却猛然被魏珩攥住。
少年早已不似他印象中的那般稚嫩,凶狠的力气大得几能碎石。
“父亲注意言辞,”魏珩面色阴冷,将他那刺刀一般对着人的手指生生按了回去,“我会娶她为妻。”
这铿锵的决心语出惊人,顿时令魏炳文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
自小至今,魏珩皆是独来独往、冷淡寡言,唯有在任职锦衣卫之事上与他有过冲突,除此之外,再不曾动过干戈。
那姓沈的乡野医女究竟是有何种能耐?
“她在沧州救过你?”魏炳文拧起眉,精明的目光透出刺探之意。
少年依旧只沉着脸看他,不发一言。
魏炳文终是气得叹了一息,“罢了。”
他索性让步,可语气却不善,“你既如此执念于她,那抬为平妻我也不多干涉。”
“父亲错了,”魏珩冷冷打断他,一字一句道,“我说的是娶为正妻。”
他毫不留情地甩开他的手,连一刻也未犹豫,便转身向外走了去。
这一走,几乎大有割袍断义之意。
魏炳文怒目圆睁,指着他离去的身影,几欲气绝,“逆子——”
“这家业你要不要承?”
离去的少年脚步没有一丝停顿,语气冷硬至极,“移出族谱,或是抬庶为嫡,悉听尊便。”
魏炳文听得心神震荡,脚下一软,若不是正在心中暗喜的林绣霜扶住他,他只怕都能瘫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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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珩从不会喝酒。
他一向严于律己,行出在外,绝不会让任何事情分了警惕,乱了心神。
可今晚却独独破了例。
人人皆说,琼浆玉液,一饮解千愁。
可这壶中露却在入喉之时,莫名灼得他红了眼眶。
原来,痛过方知情重,纵过方知酒浓。
满街清寂,忽明忽暗的灯海沉睡在刺骨的寒风之中。
他独行于其中,似乎也变成了一只飘摇无依的孤灯。
直到,他转过拐角,看到了出现在街对面的女孩。
混沌的世界仿佛一下子涌入了光亮。
女孩迈了轻快的步子,正蹦蹦哒哒地往回走着,抬眸见到他的瞬间,周身的动作倒是忽然一顿,还以为是看错了,不禁奇怪地歪了下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