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金鸾(191)
“本宫都没见过她,谈不上喜欢与否。”桑湄笑笑,“你不是说,当初进宫是因为听说宫里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毒和药吗?我若告诉你,惠太妃也中过毒呢?”
顾锦兰睁大眼睛:“是吗?微臣把脉的时候,并没有察觉。”
“许是解了,所以察觉不到。”桑湄道,“本宫也不懂药理,就与你随口说说,你若下次有机会再见到她,可以再研究研究。”
顾锦兰忍不住道:“惠太妃娘娘是何时中的毒?微臣在宫里也好些年了,从未听到风声。”
“也不算很久罢,也就是先皇驾崩前夕那会儿。”桑湄用扇子轻轻拍了拍顾锦兰的衣袖,嫣然一笑道,“本宫与顾太医说这些,顾太医可不要出去乱说哦。”
顾锦兰咽了一下喉头,躬身道:“微臣谨记。”
她胆子虽大,但此时也不太敢接着问娘娘是如何得知的了。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比较好罢。
也差不多到了请完脉告退的时候,顾锦兰一走,秋穗便疑惑道:“惠太妃中过毒?奴婢怎么不知道?”
“前些日子奚旷同我讲的,还未来得及与你说。”桑湄漫不经心地抿了口茶,“我也是磨了他好半天,他才肯告诉我,他究竟是如何夺得的这个帝位。”
说罢,她便与秋穗如此这般地细数了一通。
秋穗震惊道:“啊?他竟然有贺府那些歪门邪道的方子?”
“是啊。”桑湄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仰望着头顶的雕花窗格,阳光有些刺目,她眯了眯眼,道,“你说,这样的好东西,顾锦兰应该也会觉得很有趣罢?”
第97章
桑湄在栖鸾宫里闷了一个月,终于可以出门走动了。
为了显得更像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她特意一手扶着秋穗,走得极为缓慢。在庭院里逛了两圈,她便被夏日的艳阳晒得有些受不了,因此决定改坐舆车,前往太极宫。
奚旷不在太极宫里。他正在御书房忙碌,连柏树也不在。
太极宫的小黄门不敢阻拦她,桑湄便慢慢悠悠地逛着太极宫,时不时点评两句,什么把院子里一些这种草拔了,改种一些那种草,又或者是什么,快到秋天了,换个廊柱的漆色,否则秋冬看了要冷的。
小黄门都一一记下。
等晃悠到正门口,她忽然停下脚步,咦了一声。
她仰起头,看见正殿门口的长廊檐下,左右各挂了一排深红色的木牌,上面以金漆勾着字,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那是什么?”她问小黄门。
小黄门不是贴身服侍的,知晓有限,只道:“奴婢不知此物从何而来,只知道突然有一日,陛下取出一筐木牌,让奴婢等人在附近挂上。”
桑湄失笑:“这上面写的,什么‘鹏程万里’‘金榜题名’‘财运亨通’,这也要挂起来?成何体统?”
小黄门道老老实实地说:“奴婢也不知道是为何,是陛下执意要挂的。”
“拿一个下来给我瞧瞧。”
小黄门架了梯子,解了红绳,摘了最近的一只木牌下来,恭敬递到桑湄面前。
这是一只“白头偕老”。
秋穗轻声道:“这看起来,好像娘娘的字呢。”
“本就是本宫写的。”桑湄摩挲着光滑的木牌面,含笑道,“本宫当初,在九沂镇刻福牌为生,陛下后来把它们要走了,没想到,他竟然全部翻新了一遍,还挂了出来。”
她摇头轻叹:“真是荒唐……太极宫门口,挂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小黄门闻言,连忙拍马屁:“原来是娘娘的大作!陛下此举,可真是将娘娘放在了心尖尖上!每日进进出出的,都要想起娘娘!”
“油嘴滑舌。”桑湄睨了他一眼,把木牌放回了他手中,“但是本宫今日心情好,就下去领赏罢。”
小黄门喜滋滋道:“谢娘娘!”
桑湄跨进太极宫,复又想起什么,朝正在梯子上挂木牌的小黄门眨了眨眼睛:“陛下若是回来,不要告诉他我在哦。”
小黄门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奴婢谨记。”
大约是什么夫妻情趣罢,他虽然是个太监,但也懂的。
秋穗扶着桑湄进了内寝殿,桑湄在奚旷床上坐下,对她道:“好了,我一个人在此处待一会儿,你先下去罢。”
“是。”
桑湄孤零零地坐在龙床上,伸出手,轻轻抚摸上绣着七彩云纹的深金色被面。
她不是第一次来太极宫,但却是第一次一个人待在太极宫。
这张龙床,她其实也没有坐过。
床褥微微陷了下去,她半身躺倒在龙床之上,脸颊轻轻地蹭着上面的云纹,能感觉到精致细密的绣工痕迹。
她又去试了试奚旷的玉枕,略高了些,她不舒服,便没有在床上待太久。
她背着手在殿内转了一圈,找到了衣箱,打开,是一套又一套庄重整洁的帝王衣袍,哪一套是日常穿着,哪一套是朝会穿着,哪一套是典礼穿着,都被下面人分门别类地放置妥当,从靴履到帽冠,摆得整整齐齐。
她伸出手,碰了碰那大典才会用到的帝冕珠旒,雪白的珍珠莹润夺目,细细的红缨从她指缝间滑落。
她微微地一笑,关上了衣箱。
她回到内寝,翻出一盘封存的宁神香,点燃,然后脱了外裳,钻进了龙床上的被窝里。
奚旷从御书房回来,准备换身衣裳再去见桑湄,不料刚走进殿中就闻到了燃香的气息。他不由眉头一皱,看向外面的小黄门:“谁点的香?”
他对闻香有阴影,从来不喜香道。然而刚登基的时候,父皇后事、母亲后事、桑湄下落,以及各种政务全都要他操劳,他筋疲力尽,却夜不能寐,是太医逼着他用了香,最后方能勉强入睡。自从桑湄回宫后,他就再也没有点过香。
柏树瞪着小黄门:“陛下问你话呢!胆子忒大,谁让你点的香?”
小黄门支支吾吾:“奴婢不曾点香,更不曾进殿……奴婢,没闻着什么味儿啊。”
奚旷看他一脸心怀鬼胎的样子,不由狐疑更甚。他拧着眉头,警觉地走进殿内,却在走到内寝门口一刻,看清床上隆起的人影,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摆了摆手,示意柏树退下。
她躺在他的床上,盖着他的被子,睡得正好。
他轻轻坐到床边,见她唇角黏了一缕头发,忍不住伸手捻开。她大约是觉得痒了,身子动了一下,然后睁开了眼睛。
“你回来了?”她含糊道。
奚旷失笑:“怎么来了还要瞒着我?又怎么睡在我这儿?”
“想查查你床上有没有宫女的味道。”
“哦?”奚旷挑眉,“查出来了没?”
“暂时没有。”桑湄哼了一声,“肯定是被柏树偷偷打扫掉了。”
奚旷伸出食指,挠了挠她的下巴,像逗猫儿似的逗她:“那怎么办?你要不下次亲自来查岗?”
桑湄张口,轻轻叼住他的指尖,齿间模糊地发出几个音节:“你想让我夜宿太极宫?”
指腹被她尖尖的虎牙刺出凹痕,奚旷眼神微暗,缓缓扣住了她的下巴:“未尝不可。”
桑湄笑了:“我瞧你这太极宫也没什么好的。”她从床上起来,一边穿外裳一边点评,“你这枕头太高了,睡得我脑袋疼。”
“是吗,我替你揉揉。”
他按住她的后脑,五指插入她散乱的长发中,然后朝着她的嘴唇吻了下去。
“唔……奚旷……”她娇嗔道,“谁同意你这样的……”
“不是你自己来勾我的?嗯?”他轻咬她的唇瓣,辗转厮磨,“大白天的,跑到朕的寝殿,睡在朕的床上,皇后如此主动,朕又怎能视而不见?”
“你当心点……”她低语,“要是被柏树发现了,还以为陛下是个禽兽呢,连大病初愈的皇后娘娘都不放过。”
“别管他了,你帮帮我……”
天气炎热,两个人闹了一会儿,终于躺在床上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