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金鸾(163)
奚旷攥紧了那块木牌,眼神幽深:“卖福牌的那个女子,长什么样?”
长什么样?这是什么问题?魏庭辉一脸茫然:“当时天气还冷,天色又暗,那女子戴着头巾,微臣没看清楚。”
“你可有与她交谈过?”
“有。”魏庭辉一头雾水,似乎不明白为什么陛下会问这些问题,“那女子见微臣挑的是‘鹏程万里’,便问微臣是不是考生。后来她得知微臣是蹇州人,还和微臣打听了一下孟大人。微臣说,孟大人早就去长安了,她便没有再问。微臣还奇怪呢,她莫非也是蹇州人,否则怎么会问这个?只是当时微臣急着找客栈落脚,便没有再聊。”
他说完,明显能感觉到面前的帝王呼吸变得急促。
奚旷盯着他,眼中情绪翻涌,压着嗓子问道:“你是在哪里见到的她?”
“麟州,九沂镇。”魏庭辉说,“本来微臣不走那儿的,但头一次出这么远的门,走岔了道,才走到了九沂镇去。”
“她在镇上何处摆摊?”
“这……微臣也记不清了,大约是在一个酒楼附近。”魏庭辉小心翼翼地问,“陛下,是有什么问题吗?”
“并无。”奚旷匆匆道,“好了,不打扰诸位爱卿雅兴,朕先走一步。”
说罢,竟真的直接转身离去,衣带当风,越走越快,连他身后的小太监都差点没追上。
“臣等恭送陛下。”
起身时,翰林院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本以为陛下是来巡察公务,大家都还想再表现表现,怎么来转了一圈,这么快就走了?难不成就为了问小魏大人哪买的福牌?
有活泛的人,想起陛下方才言谈中对那摆摊女子的探究,又联想起近来各地大张旗鼓的寻人启事,不由暗暗心惊。
而魏庭辉,依旧抄着手,一言不发。
他的腰间,此时只剩下了一块翰林院的牌子。
那块手工雕制的木牌,奚旷没有还给他。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姑娘,又来买包子呀?”包子铺前的大娘一看见桑湄,便笑眯眯地问道,“还是两个肉包?”
“是。”桑湄取出两枚铜板。
大娘一边拿纸包好包子,一边絮絮叨叨:“你两天才来买一次,每次只买两个,够不够吃呀?要不下次多买一点,也省得跑腿。”
“不啦,我怕买得太多,放久了,会放坏。”桑湄说道,“而且,我还得买别的呢,一次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大娘啧了一声,朝她胳膊肘上的竹篮抬了抬下巴:“你卖那个,很难卖罢?”
桑湄:“过年的时候卖得好一些,现在又不太好卖了。”
大娘:“你一个人出来做生意也太难了,怎么不找个人嫁了,也好轻松一些?”
桑湄笑笑,却不说话了。
她取了包子离开,大娘忍不住戳了戳身后揉面的丈夫,小声说:“天气都转暖了,她还戴着个头巾,你说她是不是长得很丑啊?所以嫁不出去?”
丈夫闷头道:“你管人家干什么。”
“那我就这么随口一说嘛。”大娘说,“不过我觉得她眼睛长得挺漂亮的,再丑也丑不到哪去啊,为什么还要包头巾呢,真奇怪。”
桑湄在路上又买了一些米和菜,才拎着满当当的竹篮回到山上。
她用竹丝扫帚把地扫了一遍,又把屋前已经晾干的衣服收起,放进柜子里,最后蒸了两个包子,炒了盘青菜,就当吃了晚饭。
趁着夕阳的最后时间,她搬了张板凳,坐在屋前,缝起了被树枝勾破的衣袖。
等到天彻底变黑,她便关上了门,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她醒过来,给自己煮了一锅粥。咸菜是镇上的好心阿婆给她的,作为交换,她当时还回赠了阿婆两个刻得格外认真的福牌,一个是“松柏长青”,一个是“日月长明”。
吃完了早饭,她便拿起竹篮,提了把前人留下来的小铲子,上山挖蘑菇去了。
这些可都是不要钱的好东西。
挖了一上午,中途下起雨来,她匆匆忙忙地回家,结果雨地湿滑,摔了好大一跤,直接从坡上滚了下去。
这可不是她故意的,是真的滑。
她龇牙咧嘴地坐在泥地里,揉着剧痛的脚腕,好半天才缓过来。等稍微能站起来,她还得一个一个把掉在地上的蘑菇重新捡回篮子里,好不狼狈。
终于回了家,桑湄重重叹了口气——奚旷怎么还不来找她?再不来找她,搞不好哪天她掉下悬崖了都没人发现。
她一瘸一拐地烧了热水,换下了脏衣服,简单地冲洗了下身子,又赶紧擦干,穿上干净衣裳。
脏衣服还没洗,但桑湄已经累得不想动了,索性窝在被子里,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到傍晚,天色将暗,她肚子饿了,爬起来把剩下的白粥吃了,又把脏衣服给洗了晾出去。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天也黑了,桑湄又刚起床,毫无睡意,只能点了根蜡烛,继续开始削她的木料。
说实话,这木工手艺,还是她在撷阳郡的时候,从奚旷那里学过来的,只不过没学几堂课,只混了个皮毛,不能细看。
她削了几个,又开始刻字,蜡烛燃过一半的时候,她终于又困了,打着呵欠,回床上睡觉去了。
等到早上起来,发现脚腕已经高高肿起,每一次下地都是折磨。
桑湄:“……”
早知道应该备点跌打药酒的。但现在去买也不可能,她只能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好在家里粮食还是够的,虽然没有肉,但也饿不死,也够她支撑几天。
“这都好几天了,那姑娘怎么还不来买包子?”包子铺的大娘掰着手指,数给丈夫听,“她每两天来一次,前天就没来,我给她留的两个肉包子,最后咱们自个儿吃了。按理今天也该来了,但这都快申时了,她怎么还没来?你说我今天还要不要给她留?”
“随你便。”丈夫依旧埋头揉面,言简意赅。
大娘哎哟了一声:“你能不能多说两句?”
“那你就给她留。”
“那万一她今天也不来呢?我不是又亏了俩包子钱。”
“那你就别留。”
“可这镇上的肉包子,咱们卖的最便宜,她要是买不着,岂不是很失望?”
丈夫无奈:“那你想让我说什么?”
大娘愁眉苦脸地嘀咕道:“那要不我等到申时结束?她再不来,我就不给她——嚯!”
“嚯什么嚯?”丈夫停止揉面,抬起头来,“有老鼠?”
“不是!”大娘兴奋地朝他招了招手,“你看,你快来看!”
丈夫伸着满是面粉的双手,朝着大娘所指的方向一看,只见街道那头来了一队骑着骏马的男人,皆是一身黑衣劲装,行动有素。尤其是打头的两人,器宇不凡,左边的魁梧沉稳,右边的年轻俊朗,此刻正微微探身,向路边人问着什么。
“好俊俏的后生!”大娘感叹,“这是到咱们镇上做什么来了?”
丈夫道:“一看就是来办事的,和你没什么关系。”
“我看看还不成?”大娘翻了个白眼,眼见着那队人过来了,登时喜笑颜开。方才离得远,只觉得打头的皮相好看,现在近了,才发现这两人神情严肃,满身凛然之气,眼风瞟来时,仿佛天然带着一股睥睨之势,生生把大娘惊得一抖。
许是大娘的眼神太过专注,引起了马上人的注意,右边的年轻男人一勒缰绳,那四蹄雪白的宝马便安静停在了包子铺前。
“大娘,和您打听个人。”他开口,倒不似方才看着那般冰冷吓人。
大娘连忙笑道:“您说。”
“您知不知道这镇上,有一个卖福牌的姑娘?二十多岁,大约这么高,会戴一个头巾,遮住自己的脸。”他比划了一下,又伸出手,给她看手里的一块“鹏程万里”,“她有时在街边卖这种福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