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颜酡之西洲(17)

作者:vagary

“恭喜,少爷。”我漫不经心地对他挑了挑眉。

他不甘示弱地抓过我手指咬了一口,“你也一样,小姐。”

那双翡翠般的眼瞳出奇温暖清澈,流淌显而易见快意,衬着我腕上玉镯,光色无限清丽。

我笑出声来。“……爷爷给你安排的是伯爵夫人呢。如果,来的是她……”

他吻住我,目光烁烁闪亮。“那我说不定会杀了她的。”

我情不自禁大笑。

晴洲突然抱紧我,低声呼唤,“薇。”

我抬手挡住他的眼睛。“不要说。”

什么都不要说,一切,所有,现在,未来。什么都不要说不要许诺。我们没有未来。从触犯禁忌的那一刻起,就丝毫没有未来可言。跪在幽蓝水边,倾听知更鸟细碎不安低鸣,我们甚至连目光都无法抬起。看不到天空,听不到一丝预言。我知道我们是相爱的,这是太足够还是太不够呢。我不想知道。

如果我有足够的机会去自欺欺人,请让我对自己欺骗,捏造一个完美的幻觉来放心沉溺,直到永远。这一刻,我热爱谎言胜过永远。永远,哪里有永远。我要不起握不住得不到看不见。神啊,你明明知道那是太昂贵的誓言。

晴洲沉默俄顷,然后他拿下我的手,亲吻我的掌心。我挣开他坐起身,有一种无力漫过周身。望着视线所及的凌乱,我微微叹一口气。

即使万劫不复,我也终不能回头。

这时突然有人轻扣门扉。

“是谁?”晴洲淡淡地问,语调出奇平静。

应答的声音低柔妩媚,却出乎我们两个意料。

“渘。”

晴洲翻身下床,迅速打开房门。晴渘安静地站在那里,装束清新齐整。她注视着晴洲和床上的我,脸上毫无表情。

她轻轻递过来一只裹着白缎的提篮。“里面是我的衣服。”她轻声说。

我坐起来,看着她,轻轻耸一下肩。这个简单的动作却教我全身酸痛。我烦恼地把长发拂到肩后。晴渘看着我,眼神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深沉。

“谁叫你来的,渘姊?”晴洲反手关上门,将提篮抛给我。我利落接住,一件件翻找出来,漫不经心地穿上。晴渘的身材比我矮不许多,衣服很是合身。

晴渘安静地注视着我们,脸色渐渐苍白,仿佛敷了太多脂粉,那种几乎了无人气的白,浸透恐惧。

她低低地说,“你们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晴洲安静地换好衣服,然后过来替我系胸衣的纽绊。修长手指轻轻擦过后背,我颤栗一下,听到他低低浅笑,只有我听得懂的笑意。我咬牙,恨恨地叫,“你给我轻些!”

他恶作剧地用力紧了一下,然后突然握住我的腰,拖到怀里,狠狠咬了下来。

细密痛楚瞬间泛滥脖颈上某一个微妙部位,有一丝尖锐的陌生感,随即被灼热柔软的嘴唇浸没。他重重亲吻着他所制造出来的崭新伤口,带着某种孩子气的得意。我的膝头有一点发软。

“……放手啊,洲。”我的声音大概不会比呻吟更加清晰。

这忘形的男孩。大概总算记起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他放开我,呼吸仍然急促,他所特有的气息扑到耳畔,潮湿灼烫。我几乎不敢回头。

他替我扣上衣扣,顺手整理一下领口高高蓬起的蕾丝镶边。然后才放开我。

晴渘直挺挺地坐在那张堆满丝绒靠垫的长椅上,一动不动,仿佛永远凝固了一样。她注视着我们,那表情几乎不像活人。

我故意不去看她,走到水晶镜前坐下,梳妆。晴洲又过来搂住我,轻轻咬我的耳垂。这个家伙总不肯安分一点。他拿过发梳,一点点滑进我的长发。

肩头贴住他温暖胸膛,柔软皮肤下有心跳一声声鼓荡,沉稳安详。

镜中的女孩有一张古怪的脸,迥异当初的容颜。依旧蔷薇般诡丽明艳,那种艳,却有一种摄尽夜雨流风的静谧,天然的蜕变。我想我已不再是从前的我。

再也不是那个女孩。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流离无方的萧晴溦。

晴洲挑起我一缕长发送进唇间,轻轻嚼咬。眼神明亮无比。他定定地凝视着镜中的我们。掌心灼热,紧贴着我的身体。

我们都没有说话,那一刻无法言语。只有静静地品味和浪费这妖艳生命中,仅存的一丝疲惫的安宁。

晴渘在我们身后低低喘息。不自然的呼吸,我几乎以为她会窒息。

她轻声说,“你们……疯了。”

我回过头,安静地看着她。

晴渘同我对视。我不知道她从我的眼睛里看出了什么。然而她秀雅苍白的面孔上,渐渐浮起一丝近乎悲凉的神情。

“谁叫你来的,渘姊?”

我低声重复那个问题。

她站起来,有一下摇晃,似乎站不稳。脸色依旧苍白,然而那眼神,那是萧家女孩的眼神。

宁静。镇定。执拗。凛然。那是我所熟悉的味道。我们,萧家的孩子们宁死不肯放弃的自觉。

我推开晴洲,走到她面前,慢慢单膝跪了下来。

“渘姊。”我轻轻微笑,凝视她的瞳孔。那一瞬间我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我只能如此。一切都是我的选择。

“我不会后悔。”

晴渘定定地看着我,轻轻伸出手来抚摸我的脸颊。指尖轻细,滑过我的下颏,在脖颈上稍触即回。

洁白麻纱重重掩映下,她看到那醉生梦死的暧昧痕迹。苍白皮肤上的紫红瘀痕,艳如萎花。我有一点尴尬,不自觉抬起手来挡住锁骨上细细的齿痕。

吻痕在晴渘淡淡的目光下灼热,仿佛仍留有晴洲嘴唇的温度。

“是晴澌。”她终于轻声回答我。

我盯着她,瞬间迷茫。

晴洲走过来扶起我,自身后抱住我。我们一起注视着晴渘,用那种她或者不能了解的默契眼神。

“是澌。”她又重复了一遍。“是他,清晨便到我那里。要我亲自送一套女装来洲的房间。”

她看着我们,眼神中的疑问同我们如出一辙。

——他怎么会知道。

——他居然会知道。

昨夜的一切,他为什么知道。那是连晴游都要瞒过的事实。

然而我很容易便镇定下来。

他没有敌意,至少此刻还没有,晴澌。否则,他大可以把我所做的一切告诉晴游,而不是聪明地叫晴渘来替我隐瞒。

“但我实在想不到会是你,薇葛蕤。”

晴渘说到后来,音调已经低微。

我又耸一下肩。身体还是疲惫,充满那种暧昧的涩重和隐痛,也许我需要的是回自己房间倒头大睡一天。

“你现在知道了,渘姊。”我说,突然有点垂头丧气。“那么昨晚你就必须收留我了。”

晴渘看着我,轻轻点头。“闺中密语,是可以说到天亮也不罢休的。”

我疲倦地微笑,靠在晴洲怀里,贪恋那近乎危险的温暖,似乎随时都可能爆发的危险。这个十七岁的男孩,即将掌控英伦最富传奇色彩的家族。杀伐决断,尽在握中。

可是在我身边,他只愿意做个不懂克制的男子。贪婪而霸道,竭力地,想要拥有和占据心中的女子。捕捉她,占有她,守护她,不愿也不敢放开。贪婪而绝望的男子。近乎矛盾的温柔和暴力,令我情不自禁想要深深依靠上去。

一个令萧晴溦想要依靠的男子。

“不过你总要到大厅亮个相给他们。” 晴渘淡淡地说。

我把长发向后拂去,擦过晴洲面颊。他发出一声低低的、含义不明的喁语。

“好吧。”我懒懒地说。

事实上,我想看到的是那位美艳绝伦的伯爵夫人。我清楚自己出手的分寸。她应该无恙,不过想必会吓到半死。

晴渘同我走下楼梯的时候,晴澌无声地迎了上来。他彬彬有礼地扶着晴渘,视线隐晦地向我微瞥,我知道他在探索什么,便露出一个古怪莫测的笑容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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