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金裘(74)
胳膊拗不过大腿,螳螂臂阻拦不住华贵的玉辂。
赵氏何尝不懊悔,越往碎叶城这边来,她心里的悔恨便更重。
她当时不知道是脑袋打了铁,还是教猪油蒙了心,居然大喇喇冲撞宫禁,她拔出飞鞋,飞向姜月见面门的时候,一定是神志不清了。
可是那飞鞋没砸中她不是么,最后砸中的,是一个年轻的,相貌甜美的男人。
好像正是因为飞鞋砸中了那个男人,姜月见更生气了,赵氏一怔,总觉得这里头不对劲,她扯住了儿子的袖口,又一次凑近来:“姜月见那个小畜生身边,好像养了个见不得光的小白脸,是不是?”
姜岢不说话,赵氏却急了:“你没打听打听?”
“打听什么?”姜岢不耐烦地抽袖,走到自己的土炕上,一屁股坐下喝水,“我走之前,就听到了岁皇城有传闻,那个苏探微极有可能是姜月见的面首,两人中间有些不可告人的私事儿。”
赵氏眼珠一抡,俨然喜从天降:“真的?还有这事儿?那你还不好好拿捏拿捏,讹她一下?”
不等姜岢反驳,赵氏已经美美地幻想了以后恢复穿金戴玉的好日子,笑眯眯地自言自语:“这个姜月见真是不要脸,居然能干出这事儿,你还不去告发她,让她身败名裂!”
姜岢抽着嘴角,冷笑道:“告发她,然后呢?你以为这么一点子烂裤.裆的事儿,就能击垮一国摄政太后?”
赵氏不相信:“怎么不行?”
姜岢冷冷地一哼:“你想的真轻易,姜月见她男人早死了,她现在就是寡居之身,和男宠私玩有什么,我爹也死了,你别看自己这么大年纪,要是去鸭子楼包几个小倌儿,大业哪一条律法能定你的罪!”
被儿子这么不客气一数落,赵氏面红耳赤,忙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又咬牙道:“我不相信,我就是一个无知的妇道人家,我就是淫.乱些,也没人说甚,姜月见就不能定一个秽乱后宫的罪名?”
姜岢不知道她是懂得多,还是眼皮子浅,嘲讽一笑:“那又如何?退一万步讲,你就算利用这件事让姜月见倒了台又如何,摄政太后没了,朝廷谁说了算?我那个好外甥。我那外甥又是谁?姜月见的亲儿子。”
只要楚翊在,姜月见就能一辈子风光得意,一辈子只用鼻孔看他们这两个灰头土脸的失败者。
赵氏本来还以为有希望,听了姜岢这么一说,也灰了心,一拍手腕道:“哎呀真是的,这小娼妇居然这么会生,早知道当初她来癸水了,我就将她浸在冷盆里绝了她的后嗣了……”
赵氏整天鬼迷心窍地念叨着的,无非就是内宅那些见不得光的阴私事儿,就连姜岢听了都万分嫌弃。
她要是真那样做了,今日姜月见只怕拿刀杀了她了,还能有让她活命的立锥之地?
姜岢不想与赵氏过多纠缠,摇头晃脑去了。
赵氏管不住自己,才到碎叶城就得罪了儿子,发愁往后的日子不知道怎么过。
她想着还是要对姜岢好一些,挽回儿子的心,他舒坦了,自己在碎叶城就算是五品小官的亲娘,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体面人。赵氏打定主意,第二天,做了姜岢最爱吃的桃花酥到他上值的地方找他。
谁料府衙告知,姜岢一早出了门,上城门楼子底下督促挖渠去了。
碎叶城水源不丰,需要挖渠注水,几个屯田郎聚在一起,在姜岢的带领下,指挥人做事。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晒得脸皮发红,汗水直流。
赵氏生怕酥饼凉了失了味道,连忙抱着食盒子来到城门楼。
远远地正瞧见姜岢在督工,赵氏想着过去,谁料眼睛一瞥,看见楼头底下一干戍卫兵押解着徭役苦力来做活,一行人衣衫褴褛,脸上也乌漆墨黑的都是泥巴印子,脚下连双像样的草鞋都没得穿。
赵氏突然懂得了,姜岢说他们的日子已经是神仙日子了是怎么一回事。
碎叶城不少流放发边的罪奴,都是不要钱的苦力,要是上头有什么艰苦的工程要建造,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一群人。
这些人身上都有味道的。
赵氏缩着鼻子,本该立刻躲开这群人的,却在这一行苦兮兮的徭夫里,目光发现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身上搭着草席子,头戴破斗笠,从面貌上看,五官是极其清秀的,倒像是个南方的汉家女子。
儿子不是正嫌弃碎叶城没女人暖脚么,她也见了,这里确实看不见什么正经的好女人,一个个长得和母螳螂似的,瞧着让人倒胃口,就这么个女人,虽然贱是贱了点儿,但模样周正,要是洗干净了,保不齐也是个挺好看的。
赵氏动了点儿心思,要是今晚上儿子回来了,看到床上躺了个姿色还不错的女人,想来会很高兴,兴许对他这个娘,也能少几分疾言厉色。
赵氏打好了主意,便拔步上前,从人堆里,一把捉住了那女人又细又嫩的胳膊。
顿时,好几张灰扑扑的脸蛋都向赵氏看了过来。
赵氏意外发觉,这里头居然不止她抓的这一个女人,不过很可惜,这些人姿色平平,五官就不出挑,再怎么打扮,也是好看不了,赵氏不要别人,只要这个。
“你跟我走。”
*
夜晚,疲惫不堪下了值的姜岢回到家中,见母亲房中的灯已经吹灭了,心知她是睡下了,也不便去打扰。
他去净房打了一盆水,将身上积累的泥丸搓洗了一番,也打算回屋歇下。
谁知,刚躺上床,胳膊便碰到了一块冰冰凉凉,宛如豆腐似的肌肤,姜岢骇了一跳,以为是美女蛇,急忙蹿下床榻去点灯。
这灯一点,立刻照见了一个全身上下未着片缕,双臂双脚都用绳索绑在床榻上的女人。
“你是谁!”
姜岢瞳孔紧缩。
只见女人肤色白嫩,烛光下蜜色莹莹,噙水的双瞳望着她,怔怔地沁着清泪。
只要是个正常男人,都不可能不心生恻隐,他知道这是个活生生的人以后,打消了几分畏惧,内心当中理清了,这只怕是他那个多事娘的手笔。
姜岢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边塞多年,对于这样的事司空见惯了,当下就松了裤腰,朝玉体贴着压了下去。
还未有所动作,恍然感觉到身下肌肤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战栗,他一怔,起开一看,她在哭。
女人要是不自愿,那也很麻烦,没什么快活可言,姜岢当下就替她解了绳子,想放她走。
女人得了自由,噙着泪向他道谢,只是口中却道:“将、将军,奴愿意的……”
姜岢眉梢挑起,一脸不信。她既愿意,又在流泪,身体在发抖,明显是害怕。
女人将碍事的裈裤扔下床,体贴地绕住了姜岢的颈,“我,我只求将军,给一口饭,我儿子已经两天没吃过一顿了……”
听到她说还有一个儿子,姜岢更加没了兴致,将人推开,不耐烦地道:“要吃饭?找你男人去。”
皱了皱眉,一想到她这样的人,长了这一张脸,在这里,只怕是个人人可骑的,她不定准,还不知道自己儿子的爹是谁。
姜岢更加没了好感,嫌脏地搓了搓手臂。
她自是看出来了,忙道:“不,不是将军想的那样,我儿子,我儿子在我流放前怀上的,我们是耒阳人,我,我叫李岫晴。”
姜岢并不关心她是哪里人,流放之前是做什么的。
“你儿子有爹?他不管?”
李岫晴羞答答地,将脸埋在手掌里,“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他说,等他高中了,会娶我为妻,可是,等他中了乡试,我便已经被判了流刑……”
还是未婚私通,世所不容。看来这个女人,的确脏得很。
姜岢不耻地挂着冷笑:“你男人叫什么,中了么,我倒是知道几个今年赴京的举子。”
“他,他叫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