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金裘(34)

作者:梅燃

姜月见和善地微笑,葱根白玉般的指节缓缓一勾,示意李静起身。

“自去领罚,三十臀杖,哀家恕你罪过,下不为例。”

仅只是三十笞杖而已,李静心头稍宽,吐气,俯身下拜:“臣谢太后娘娘宽宥!”

说罢便疾行大步而出,去领罚了。

那赵氏看见,这么一个魁梧彪形的将军,对自己是仗势压人耀武扬威,对姜月见却忠心耿耿,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就和家养的看门狗一样,赵氏心头也泛起骇然惊涛。

三十臀杖,那打下来,天爷,真是能要命的刑杖!

赵氏惴惴不安,头都不敢抬起来了。

身上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赵氏缩了缩脖子,在视野下出现那双刺金描凤的绣履时,再一次心提到了嗓子眼,一时心头无限后悔。明知道这个孽障没心没肝的,她上这儿来闹一通,该不会她动了杀心?

不能吧,本朝以孝治天下,她若是敢弑母,就不怕她的皇帝儿子有样学样?

赵氏一边心头安抚自己,一边又克制不住地恐惧,忐忑不安间,上首飘下来姜月见的似笑非笑的声音。

“赵娴柔。”

赵氏跟着这声音心惊肉跳,打了个觳觫。

姜月见温声道:“哀家知晓,你与姜岢母子情深,一刻难离,哀家故意迫使你们母子分别六年,的确不该,念在昔日国公府,你我也曾母女相称的份上,哀家不计较你今日的失礼,许你个恩典。”

赵氏揪起了脑袋:“恩典?什么恩典?”

姜月见道:“碎叶城乃国之重镇,西陲要塞,直抵西域,守城将士的辛劳,哀家看在眼中。念在驻守六年的份上,哀家许你即日随子赴任,不必继续与儿子天各一方了。公府这边若不同意,哀家来劝说。”

“你!”

赵氏气得说不出话来,动也动不得,这下嘴角一抽,居然真的中风倒了下去。

被气得瘫了半边脸的赵氏躺在地上,只剩眼珠子还间或一轮,姜月见拂了拂手指,善意地吩咐:“带她下去,让太医帮着治一治。”

女官回话:“遵命。”

姜月见这时想到有一个现成的太医就在自己身后,眉梢若蹙,低喃道:“好好儿地,偏偏伤了他。”

一拂玉指,那赵氏就被宫人利索地拖出了大殿,人影远去。

姜月见又看了一眼典栉被赵氏咬伤,沁出了血珠的手背,一声叹息:“瑞香,去拿些伤药吧。”

瑞香眼冒湿痕,怯怯地福身:“多谢太后。”

散了潮水后,姜月见走向内殿里旁逸斜出绿意盎然的盆栽,盛放绿植与太湖石的香几上,有宫人留下的一盆清水,和一方架在盥盆上的毛巾。

她瞥眸看了眼还站在殿中的男人,“过来。”

苏探微走过去,停在千姿百态的太湖石旁。

姜月见垂眸,素手伸进盥盆,将毛巾浸在盆里吸饱了水,提上来,双手绞干,对还别扭的男人叹道:“近一点。”

听话的苏太医,又近了一点儿,可他的脸色真是不好看。

大抵今日被赵氏惹恼了,谁让他非得挺身而出逞这个英雄。

可是刹那之间,电光火石的功夫,人根本来不及思考,他的身体是出于本能这样做的,尽管被赵氏那只脏兮兮的臭鞋给砸了,是多不光彩的事,他心知肚明。

他心里一定也在懊恼。

想来可知,这么一个清傲自贞的男人,方才大殿上众目睽睽被扔了飞鞋,心里有多崩溃。

可姜月见心情却似很不错,绞干的毛巾用指腹裹了点在他的胸膛衣襟上,不记得是不是这个位置了,象征性地擦了擦,在苏探微垂眸之时,听到一声戏谑的笑语。

“小脏猫。”

那一瞬间,他简直无语凝噎。

太后娘娘垂眸认真地擦拭他的衣衫,左臂不动声息地绕过了他的腰后,从背脊滑过,半虚半实地,握住了他的劲腰。

作者有话说:

被太后娘娘狠狠宠爱吧小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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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附在评论区置顶~

第29章

太湖石含烟吐雾, 一缕乳白的香灰沉坠下来,犹如缭绕在她莹润的指尖。

姜月见盯了他的脸片刻,笑盈盈地将掌心的毛巾仍回盥盆里, 另一手还轻薄不肯放, 隔着薄薄的一层佛手青弹花衣料,拇指与食指不轻不重地,掐了他一下。

那地方正是人的痒痒肉, 饶是苏探微,也不禁破功。

“嘶——”

可偏偏又不能生气, 别提多郁闷。

静寂的内殿之中, 落针可闻,本该抚定人心,可姜月见却悠悠扶额, 眸光挂在他的脸庞上, 半晌, 她吐气如兰, 嗓音轻柔地道:“今儿到底是怎么了?平日里不会跟哀家较劲的。”

他自然不答话。

姜月见回忆前尘,又道:“前日夜里你离去时,哀家睡着了,那时候的事?哀家睡相不佳,若是有什么怠慢的地方, 小苏太医还请宽容则个。”

“……”

她怠慢的, 何止是他。

苏探微欲言又止, 一声也不吭。

姜月见终于败下阵来, 叹气, 也松开了臂膀, 回到自己的案前, 肘撑桌沿,掌心托起香腮,眼波明媚地望向他,薄粉敷成的脸颊,犹如海棠醉日,芙蓉争春,细腻的肌肤盈盈然绽出雪光。

“不过,”她温声道,“哀家还是要谢你,若不是你,一国太后今日受辱,传出去只怕不好听。”

他静默少顷,提手道:“太后见辱于赵氏,纵然折损威信与颜面,亦无法重惩生母,是两难。”

姜月见捕捉到了要点:“你是为了哀家,不陷入这两难的境地里?”

苏探微一瞬沉默,神色无异,回:“是。”

姜月见神色开怀,曼语道:“过来。”

他便又只能走过去,姜月见留足了一方空位,令他挨着自己入座,苏探微深吸一口气:“臣惶恐。”

姜月见挥了挥指尖,攥住了他的一截衣袖,“啰嗦什么,哀家让你坐,你便坐了。”

他无可奈何,只得将身低下来,被她死死地抵在虎皮大靠的角落,刚落座,他的脊背便被推到了扶手边缘,被冰冷而又坚硬的镶金箔的环形凤尾扶手硌住了背肌,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姜太后宛如狮子猫般温驯地双肘压住他胸膛。

和之前想象的一样,这幅轻薄的衣衫底下,果然是触手坚实紧绷的块块肌肉。

甚至,指尖游走,能顺着凹陷崎岖的痕迹勾勒出胸腹肌肉的曲线走向。

四只脚都从椅靠下翘了起来,腾空着,毫无落地的真实感,姜月见的脚尖抵在他的胫骨上,柔软的双手仿佛无力一般,只得挂住他的颈后,歪头靠在他的锁骨。

这一切看起来,就像一场猝然不防的意外。这动作偏偏又设计得妙到毫巅,一丝都不多。

姜月见的确擅长勾人。

记忆犹如深夜漫涨的潮水淹没了他的此刻感官,他轻轻闭上了眼眸。那时候她刚刚进宫,一切都还陌生,不稳固。她只有想方设法地攀住他,避免他后悔娶了她,将目光投放到其他人身上,她也是这样,手段百出,花样繁多。

温香软玉,依偎莺语,作为正常男人,他只能说——

受用无穷。

姜月见等到他终于闭上了眼,抬头,脸颊向着他缓缓凑近。

身下的人,眼睫不稳,溢出了一丝颤抖。真有意思,就像林间被猛虎盯上的小鹿。

他没尝试过女人全权主导的滋味,一向仅凭自己喜好随心所欲,他所习惯的床帏间的姜月见,一直是娇羞可人的,用软而沙哑的声音求着饶的。

绝不是现在这样,将他当作完全下位的臣子,去发号施令,让他根本无计可施。

但苏探微耻于承认,他居然意外不排斥这种陌生的体位,甚至隐隐有些心怀刺激。

然而想象之中的吻并没有落下来,许久,他睁开眼睛,只见太后的脸早已越过了他的头顶,伸臂去拿他身后的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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