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当夜我醒悟了(76)

作者:小小椰

张仪闻言身形压得更低:“不快了,您在宫外的郡主府尚未修建好,旁的地方配不上您的身份,现在就只好将您恭请至含英殿了。那里多年未住过人,或许有些冷清,但旁倚着前朝,离宫门亦不远,风水甚佳,于您出宫也方便,宫殿规格较大,奴才等人以添置了许多日常用物,只等您去瞧瞧还有什么需要填补的。”

张仪顿了顿,补充道:“添置的用物皆是从圣上的私库中出的,都是各州以及外邦上贡的稀罕物什,圣上屡次过问此事,要求奴才等人务必尽善尽美地安置,不得有任何纰漏,一切皆以您的心意为先。”

圣上……自方才的圣旨过后,宋秋觅再从他人口中听见他的名字,心中的滋味以及心绪又有了不一般的光景。

她的手指在贵妃椅背上摩挲着,轻轻叩击了一下,想了想,对张仪道:“我能先去见见圣上么?”

张仪恭敬答道:“自然可以。”

于是宋秋觅在张仪的护送之下,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圣上所在的两仪殿,来时发现帝王正端坐于案前,执笔于案上书画着什么,走近些了才看见,此时摆在他手下的并不是什么政务,而是一幅画。

宋秋觅走了上前,行礼过后,定睛一看,才发现居然不是她想象中的惯常的山水花鸟画,而是一幅活灵活现的梧桐双兔图,两只栩栩如生的兔子正在青碧的梧桐树下嬉戏,闭目假寐,用笔精细,纤毫毕现,身上蓬松的绒毛好似真的一般。

尤其是两只兔子的神态活灵活现,嬉戏的那只,活泼可爱,古灵精怪,闭目假寐的那只,则多了丝懒洋洋的意调,好似兔中智者,一切尽在把控之中,就连另外一只兔子一直吵嚷,也似预料之内,没有烦躁,多了两分纵容的味道。

宋秋觅不由得就多看了两眼,总觉得哪里有些眼熟。

萧问渊在她来时就发觉了,此刻放下笔墨,偏头去看她,微微一笑:“你觉着朕的这幅双兔图如何?”

宋秋觅一怔,没想到他会先发问她,盯着那幅画看了一会儿,点评道:“圣上的丹青功夫甚深,只是,我没有想到您也会喜欢画这种类型的画。”就像大多数文人雅士,总是喜欢故作清正,连平素的书画,也多是着墨于那些清癯高洁之物。

像这般的小兽作为主角,实则少见,大家多不屑于此。

帝王并没有生气,反而笑意渐深:“所谓活物情态,才最是难以捕捉。”说完之后,他便继续落墨,在画中的背景之上以折带笔方正勾出峻峭山石,缀以寒菊点点,与画中灵兔一动一静,冷暖相宜,坚硬方正与绵软柔曲相互映照,画面的层次一下子又丰富了许多。(1)

宋秋觅一下子看得入迷了。

以至于最后是被帝王先行唤醒:“你观之此画,可想起什么?”

宋秋觅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暗怪自己方才失态,忙仔细看过去,斟酌出口:“我以前观鸟兽图,只见过凤栖梧桐,取尊贵之意,倒从未见到雪兔卧于梧桐之下。”

这般看来,越看越是不同寻常,尤其那只嬉戏的雪兔,通体雪白,灵动狡黠,蹬着可爱的四肢,在梧桐树下翻滚,露出绵软的肚皮,任落叶纷纷而下,洒落在它小小的,毛茸茸的头上。

帝王只是“嗯”了一声,并未多加评论,却伸手示意她往旁侧来靠,然后拉她坐在了自己的身侧。

宋秋觅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坐在龙椅之上了,次数多了,便已经习以为常,或者叫麻木了。

刚一坐下,帝王便长臂一揽,从她的背后绕过,将她的右手包绕在了自己手心,和她一起握住笔,向着画面落笔。

帝王清润的声音缓缓响起:“年节将近,明岁就是壬辰兔年,想着这小兽倒也可爱,便入画其中,给你添几分意趣,顺便祈福新年安康之意。”

他边说着,边握住宋秋觅的手,蘸取颜料,在兔子的眼睛上轻轻一点,完成最后的步骤。

宋秋觅看着原本就已十分形象的雪兔,在萧问渊的点滴笔墨之下,眼中似乎生出光彩,更加逼真灵动,不由得心中赞叹,暗暗折服。

所谓画龙点睛,莫过于此。

作者有话说:

(1)部分笔法源于故宫博物院资料参考

第58章 两情

以至于对他的那句话, 迟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宋秋觅睁大眼睛道:“这是圣上送我的?”进来的时候就有些奇怪, 本该是理政的时间,帝王却难得有了闲心, 去做这等之事。

本来还以为是他突然生起了意兴, 结果现在却知是因为她。

帝王轻轻颔首:“嗯,圣旨发出之后,看到王礼他们忙着为你归置宫殿, 不知怎的, 就由你想到了这幅图景, 脑中生起后便怎么也忘不掉,于是干脆将其记录而下, 作为一件亲手所制的贺礼,贺你乔迁新居。”

宋秋觅怔了怔, 没想到他会这般说, 萧问渊这么一提及,倒是令她想起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她轻轻拧眉, 有些为难地道:“圣上将含英殿那般大张旗鼓地赐给我,朝野皆传遍了,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她试探性地问,既不想拂了帝王的好意,伤了他的心,又不想因为此事给他造成什么外部的负担,如朝臣的劝谏,民间的名声等等,于是用词语句皆十分曲折委婉。

帝王听了以后, 却并没有马上直接回答她, 而是将方才画的那幅梧桐双兔图往她那边挪了挪, 让她得以更清晰地观看,帝王微笑着用指尖敲击了下桌案,别有深意地道:“去围场之前朕不是说要教你习丹青?现在看来,近期朕刚好有充裕的时间,可以耐心细致地教导你,只是——”

他微微拖长了声音,对她露出了一个意蕴颇浓的笑容:“若是你住在宫外,恐怕每日在时间上来不及,太早赶来,天光尚黑,宫门尚未开匙,也不是长久之际。含英殿离前朝近,最是适合居住之所,你可以仔细考虑一下,朕不勉强。”

萧问渊寥寥几句话,就将宋秋觅想要说出口的话一下子给堵住了,她望着他,半张着唇,却一下失了言,只能暗暗咬牙。

这不是明摆着让她选择留在宫内么,帝王善察人心,对于她没有威逼,只有利诱,而她还真的可耻地动心了。

帝王是水墨大家郑世通的亲传弟子,对于郑派画法,她仰慕许久,如何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这是一个宋秋觅无法拒绝的提议。

于是她不出声,默认留了下来。

假装方才劝谏帝王的人不是自己。

宋秋觅微微垂眸,纤长的睫毛一眨一眨,她没有注意到,自己低头的这瞬,这般稚拙的情态,恰好被帝王尽数捕捉在眼中,惹来那人低眸掩唇,浅浅一笑,眸中融着某些情愫。

她在被迫“屈服”于利益之后,还是不甘心就这样放弃自己“高洁”的人设,便进言道:“我就不负您的好意了,只是,含英殿太过奢贵,已超出我的日常用度,之前且不提,往后圣上就不用继续往里大肆添置东西了。”

这倒不止是为了劝萧问渊少花钱,替他节约用钱或者避免非议,而是她怕太过夸张后,连自己都会被吓着。

听说在现场的宫人说,那些稀世珍宝,就如同流水一般被源源不断地送进去,负责整理造册的内侍官,已经连续工作了一天一夜,手都快写断了,还是没有弄出个分明来。

一些年纪大的宫人,许多年前也是伺候过贵主的,见过好东西,但这回,他们一个个皆是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在那里做事待一会儿,便看得麻木了。

头一次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宝物,都是从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有个上了年纪大老嬷嬷帮忙运送一个整头大的玉湖翡翠时,忍不住感叹道:“老奴在先帝朝时,伺候最得宠的孙贵妃,也没有见过这样水头好的,成色均匀深邃的翡翠,何况还是这么大的块头,这约莫是历代帝王珍藏的孤品级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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