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当夜我醒悟了(30)
于是弯眉道:“劳烦公公告诉本宫,明日的地点与时间了。”
内侍受宠若惊:“不敢当不敢当。”他只是一个跑腿的小太监,凭何当得起一声公公。
宋秋觅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笑。
冬日风冷,次日,宋秋觅没有乘肩舆,而是坐着一顶小轿,轿子的内里皆铺着一层毛皮,窗帘亦是厚厚的软毡,十分暖和,以至于行了半晌也丝毫不觉冷。
到了校场,尺素扶她下轿,刚落地站稳,就听得远处传来了箭镞破空的声音,她抬目望去,只见一个挺拔人影立于场上,弯弓拉箭,弓弹弦离,姿态轻松随意,仿佛沉重的弓箭只是他手中的玩具,供他随心调用,恣意驱使。
走近了些,渐看清了萧问渊俊美锐冷的脸,心下的笃定仿佛落在了实处,果然是他。
他此时再次挽弓搭箭,连射四箭,疾如雷电,须臾之间,弓弦尚带着空气一起震动,箭矢已经正中靶心。
放下弓箭,帝王依旧目光平静,等闲视之。
他似这时听到了宋秋觅走来的动静,侧首朝她来的方向看过去,抬起右臂示意:“过来这边。”
宋秋觅微微加快了脚步,走到了他的近前,却听帝王淡声道:“你以为如何?”
她以为帝王是在问她方才所看见的他的射术如何,便不假思索地答道:“圣上射术精湛,妾身十分佩服。”
未料到此话一出,竟引得萧问渊轻笑出声,他的声音清冽却不失厚度,此时笑起来,亦很好听。
“朕是想问,你可否有兴趣学习射术。”帝王的唇边染上浅淡的弧度,耐下心来向她解释。
宋秋觅意识到自己误解了意思,窘迫了片刻,听清萧问渊语中之意后,又生出一种不可置信的惊喜。
“我……可以么?”她期期艾艾。
宋家对女子的教育亦比较上心,虽宋秋觅不得重视,但幼时跟着堂姐妹们也蹭得了一些课,但那些课业不过是琴棋书画,至多再加些经义之类。
类似骑射之术,只有族中的男子才有机缘学习,她少时曾在心中暗羡,后来见萧祁出去骑马打球,也曾央着他带她一起,但他却觉着人多眼杂,她身为女子,身体柔弱,以担心她出事的理由而婉拒。
宋秋觅低声道:“以前便有兴趣,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太子说此事不适合妾身,便也没有同意带我去见识。”
她只是平铺直叙自己的一些过往,却没想到帝王闻言,冷哼一声:“那多半是他学艺不精,不敢献丑罢了。”
宋秋觅微微睁大了眼睛,似是第一次想到这种可能,回想起萧祁的百般不情愿,越发觉得圣上怕是真的猜中了真相。
萧问渊很快展眉,低头向她伸出手:“不用管他,你可随意向朕请教,来者不拒。”
宋秋觅迟疑了片刻,将手放在帝王的掌心之上,他轻轻地握着她,引着她的手,握住了弓,替她低声讲解弓箭的各处构造和要诀。
宋秋觅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忽然想到来时帝王连发四矢,萧然肃杀的情景来,便问他是如何做到的。
萧问渊唇角染上轻薄笑意,似乎不以为然,只是道:“射者,君子六艺之一也,射艺分为五射,其一即为参连,乃先发一矢,后三矢连发,追而迫之,直入靶心,如同一矢。”
见她眼中带着微光,好像很是崇拜仰望,帝王更是温和了几分:“其实也没什么,你若是像朕一样自幼习之,想达到这样的效果,也并非难事。”
说罢,他执手教她辨认箭矢尾部的羽毛,分辨不同箭羽的用途,宋秋觅的指尖摸着冰冷坚硬的箭镞,手背却是帝王温暖如春的掌心,一时有些恍然,趁他不注意,悄悄略抬首。
此时的帝王已尽数褪下平日里的冷意,眉目间仿佛蕴着春光,平日里帝王冰寒的外表使他显得威严肃正,凛不可侵,俊美无俦,但此时借着背后的天光掩映,他微微软化的眉眼,亦好似有阳光降落其上,整张面庞都在熠熠生辉,耀然不可直视。
几乎令她呼吸止住。
萧问渊将大拇指的玉扳指摘下来,戴在了宋秋觅的拇指上,教她用拇指抵着弓弦。
玉扳指对于宋秋觅来说有些大,此时沾染着帝王的体温,她垂眼看去,只见莹白温润的羊脂白玉贴在她的手指上,与她的肤色遥相照应,竟无比的妥帖。
宋秋觅的脸,有些后知后觉地微微发热。
帝王此时站在她的身后,隔远了看,是将她全然笼在怀中的姿势,只是他始终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就让站在前面的她起初没有察觉到。
直到宋秋觅为了调整姿势,微微向后挪了一步,不期然间撞到了一个硬邦邦的物体,略带着些惊慌地回首,却又埋进了帝王胸前的衣物。
鼻尖是一瞬间的龙涎暗香,还有那布料的温软,她快速地弹开,却发现此时被帝王圈进了怀里,并不能离开太远。
萧问渊似也有些讶异,他低头看了下面的宋秋觅一眼,她的头顶发髻精致复杂,却因方才的动作略乱了些,起了一些毛绒绒的边。看上去不损原先的美丽,却——更觉可爱了。
他的喉结微动了动,想说的话到底咽了回去,只是重新掌着她的手,帮她放在正确的位置。
作者有话说:
(1)唐·崔道融《梅花》,大意为,梅花身姿美丽孤傲,入了画,也很难画出她的神韵来。
第22章 动心
本来弓甚是沉重, 弦若是要完全拉开也需费不少力, 更别提宋秋觅这种从未习过武,初次接触的人。
但萧问渊以掌覆在她的手背, 借力与她, 承担了大半的力量,她尝试的时候,就觉如鱼得水了。
在帝王的指引下, 宋秋觅摆正了位置, 她眼睛紧盯着前方的靶子, 弓弦被拉开的时候,除了手指上传来的弦拉紧的力道, 还有心中油然而生的紧张情绪。
似是感觉到了她的呼吸急促,萧问渊轻声在她耳旁道:“有朕在这里, 大可以放手一试, 身子放松,莫要太绷紧。”
他的声音沉稳温和, 带着一股天生的稳定人心的力量,宋秋觅听进去,莫名的心就沉静了不少。
指尖有薄汗沾染在了弦上,弓弦被拉到了极致,随着帝王适时的提示,宋秋觅松开手指,箭矢立即飞射出去。
她陡然松了口气,唯有手指还留着弓弦震荡而产生的轻颤,再次向前方望去之时, 一支箭羽已稳稳地扎在了前方的箭靶之上。
宋秋觅犹有些不可置信, 将手掌摊开, 往掌心看了又看,似乎不太相信这是自己亲手做到的。
短暂的惊喜并没有维持太久,忽又想起什么,她抬眼往前一看,才注意到帝王先前射出的几支箭矢牢牢地钉在了靶心正中,恍如一箭,而她的箭矢,却只是将将好擦着边射中了靶子的边沿。
意识到不可逾越的差距,一股淡淡的失落涌上了心头,竟有些为方才太过外露的得意而产生羞愧。
萧问渊自然察觉到了宋秋觅在短时间内变化的情绪,他心里有些觉得好笑,这种好笑源于觉着她甚为可爱的情绪,小姑娘外表不显,却未想到,好胜心居然这么强。
但他却并不反感她这种小情绪,反而还有些喜欢。
正是她身上这些鲜活的力量,倔强的脾气,才构成了完整的她。二八年华,恰是鲜衣怒马少年时,该有一日看遍长安花的意气风发。在这方面,他并没有觉得男女有什么不同。
“已经很出色了,你是头一回习箭,能正中箭靶,许多如今的将军,当年初学时也未做到如此。”帝王语气温和地说着。
“这是有圣上协助,妾身还是知道自身能力的。”虽然萧问渊如此说,但宋秋觅还是以为他不过是在安慰她而已,对于自身有几斤几两,她有着清晰的认知。
有谁初学时,能得到天子亲自教导。
帝王微叹一口气,似是没想到小姑娘还如此的固执,对自身严格是好事,若是太严了,常年绷着个眉头,反而忧烦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