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尘意(133)

作者:云梢月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青珏从小便不爱吃东西,若不是青珩帝君变着花样哄着,他可以几日不食。他与青珏同坐一桌,看着一桌子珍馐青珏却不动筷,有些为难。

竺渊想动却又觉得兄长未动而他先动了有失礼数,便道:“兄长不必用膳吗?”

青珏冷冷答道:“嗯。”

竺渊一怔,“兄长不过一千三百岁,竟能做到餐风饮露、不食五谷荤腥了吗?”

青珏神情依旧冷淡,道:“嗯。”

如此,竺渊也不好再开口搭话了,既然他不吃,那自己也无需与人分食,也是好事一桩。可母后自小教导自己需得长者动筷自己方能动筷,若是他不吃而自己动了,不是丢了长乾宫颜面?

竺渊将拿起的玉筷又放了回去,瞬间泄气。

青珏看着悻悻坐着的竺渊,问道:“你怎不吃?”

竺渊声似蚊蝇,“兄长还未动筷,我...我不敢吃……”

青珏眉头微蹙将竺渊上下打量了一遍,郑重其事道:“今日,是你的生辰宴。”

……

竺渊愣神片刻才反应过来,对啊!今日他才是老大!

青珏看着这呆头呆脑的胖小子握着玉筷大快朵颐,嘴角不着痕迹地扬了扬。

二次相聚,是个难得四君议事还带着一家大小的闲散日子。帝后们带着儿子与天后齐聚瑶池旁的后花园,茶酒点心一应俱全。

竺渊想着不日也要赴玉清跟着元始天尊学习道法,与青珏更是日日相对,便打算邀他一起赏玩自己新得的宝贝——可随他心意自由变幻的摇椅。可瞧着青珏那冷淡疏离的模样,从头到尾只贴心地为他母后剥葡萄并未正眼瞧自己,竺渊将鞋袜一脱,傲气地翘着小脚坐到一旁啃起了桃子。

却不想青珏这招不仅讨了他自家母后欢心,更是让其余三位母后羡慕不已,定要自家孩儿跟着青珏以其为榜样好好学习。

竺渊看出青珏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又不好拒绝的模样顿时心生好奇。青珏兄长是要作甚?难不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事?

母后发话,自己哪有不从的道理,竺渊内心十分欢喜,却又不敢浮于面上,悻悻收起摇椅,慢慢挪到青珏身边,等待青珏安排。本想牵着他的袖子以示友好,不承想他竟冷冷瞟了自己一眼,也罢,这戏不做也可。

迫于无奈,青珏在瑶池漫无目的地转了一个时辰,竺渊、奕殊、翀苍也跟在他身后一起转了一个时辰。三人皆是累得不行,奕殊和翀苍首先逃离这是非之地,惟他一人留下了。

他也想逃的,可这一逃无疑失去与青珏亲近的机会了,四神宫既是同气连枝,他作为天君长子,自然是要将这份情谊无限延续下去的。且兄长还是战神嫡子,将来术法修为定在自己之上,与他交好自然是多了一个后盾。再说了,青珏如此定是还有秘密。

是以,竺渊做出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陪着青珏“静修”。不承想青珏竟真的信了自己,带着他去了广寒宫偷兔子。

偷盗一事乃天族大忌,看着广寒宫白兔成灾,竺渊也顺手薅走了两只。初次盗兔过程虽无崎岖,可结局却是意料之外。偷完出来就被奕殊抓了个正着,而奕殊身后还跟着个“童言无忌”的翀苍。

竺渊已经想好该受何等处罚了,不料青珏出其不意,将他二人拉下水中,从此结盟。

自此以后,偷兔子、偷蟠桃、摸鱼抓虾等大事小事他等一一做下却又做得滴水不漏。竺渊也渐渐忘了自己身份,成了青珏的跟班。学堂跟着,散学也跟着他回晹宸宫,直至夜幕降临才由天将护着回长乾宫。

奕殊、翀苍还未到入学的年纪,二人整日无聊,却也只得在两位兄长休沐的时候才得以到晹宸宫一聚,故而每次相聚必是一场精彩的大戏,青珩也早已习惯几人打闹不休,只要不惹出大乱子,他皆是不闻不问,让他们随性而为。

好景不长,青珏非青珩帝君亲生一事如晴天霹雳,劈得青珏性子大变,竺渊也甚是心疼,纵然他有此奇遇又因此事困扰心间也着实让人忧心。

青珏消沉的日子,他也跟着伤怀许久,既想帮他排解,又想将此事掩过去,无奈自己就算是天君长子却还没有那般手眼通天的本事。只能每日拉着奕殊、翀苍在晹宸宫上演一幕幕滑稽之戏,逗青珏一笑。

好在此事终由四宫帝君联手压了下去,但青珏却如瞬间长大了般,再也没带着他们“祸乱宫闱”,而是天天压着他们潜心修行,且比父君母后还要严苛百倍。

待翀苍也踏入玉清幻境开始与他们一同修行的时候,青珏已然成为元始天尊座下最为得意的弟子,道典佛经一点便透,法术更是修习一遍便能熟识,只是性子愈发冷清了,终日面沉似水不见一丝波澜。

反观竺渊,终日嬉皮笑脸,课业还不如在他之后入学的翀苍。以至于在师尊命他四人下界除凶兽的时候,青珏一人诛杀梼杌,竺渊、奕殊、翀苍三人诛杀穷奇。

天君自看出儿子与其他三子之间的差距,故而年少时放任其心性的心思也没了,每日玉清归来,还得留在书房习上两个时辰才得以解脱。

竺渊倒是不以为然,反正四宫情同手足,纵使自己逊色几分也不打紧。可抵不住父君醒神鞭在手日日立于案前陪他苦读。

不到七日,他已是拖着一脸疲态赴玉清听学了。欢声渐逝的竺渊终是引来了青珏些许关注,青珏问道:“怎的近日见你宛如一入暮老者,周身全无生气可言。”

竺渊怅然睥了他三人一眼,顺势趴倒案前,道:“都怪尔等过于优秀,以至我每日苦读到子时,卯时又起,没死已经是好事,还计较什么仪态。”

青珏挑眉道:“既然如此,那也只得苦了你了。”

竺渊抬头,苦涩一笑,道:“怎的不给半分宽慰吗?”

奕殊淡然翻阅竹简,道:“反正死不了,无妨。”

翀苍闻言将笔记递上,道:“要不然将我的笔记借予兄长?”

如此,于竺渊而言更是奇耻大辱,愤愤收下笔记,咬牙切齿道:“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自此以后,竺渊每日带回的不仅有翀苍的笔记,还有青珏的和奕殊的,然而,日日挑灯夜读吸收了三人笔记的他,千百年来依旧还是垫底。

垫着垫着,也就习惯了。就算在他们四人中垫底,却也胜过一众仙者了。竺渊想着与其庸人自扰,不如躺平接受现实,反正他还有弟弟梓渊,这储君之位,自然是聪慧过人的弟弟更为合适。

然而,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弟弟的顽劣比他更盛。时常逃课游历不说,课业更是一塌糊涂。仅七千岁腾云之术还未精通就敢贸然下凡,更是与一小妖上演了一出旷世奇恋,且为了那小妖毫不顾忌身份,被押回天宫后整日裁衣缝纫、调脂抹粉。纵使他有绝世容颜且天资不凡,这储君之位也不可能落在他身上了。

竺渊深知天君之位早晚得落到自己身上。他不想接,可真到那天他又不敢不接。他不想做太子,更不想做天君,只想跟在青珏身后,与他把酒言欢,听他差遣。

紫葳花影斜月色,碧空薄雾绕白墙。

竺渊未能得偿所愿,父君离世后不久,还未熬到飞升上神的他就得承下天君之位。本以为得上苍怜悯只承了三十六道天雷,不承想欠下的九道天火在他三千年后飞升上神历经八十一道天雷时一并将他给燃了。

作为天族四君最晚飞升上神的,竺渊深感没被雷劈死,已是神生大幸,当然其中少不了青珏鼎力相助。故而当他刚历完劫只感自己半身不遂便又被一众仙者将娶妻一事提上日程时,他甚是懊恼,时常徘徊在暴怒边缘。

为何要娶?非娶不可吗?漫长神生他就不能与青珏相拥而过吗?

猛然闪过的念头将竺渊惊得后背发凉。且那念头就如魔咒一般紧紧将他的心绾了起来,久思不解。难不成他对青珏起了不纯的心思?还是说他才是有断袖之癖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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