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宦(59)

作者:余半

宋予衡牵动嘴角笑了笑,冷汗顺着鼻梁往下滴至下颌:“暗卫至死侍主,你以为我会怕死?”

“敬酒不吃吃罚酒!”容承询接过侍从递过来的鞭子,接连不断地打在宋予衡身上,鞭子上带着倒钩,一鞭下去皮开肉绽,鞭势牵动锁链,宋予衡的血肉反复在勾锋上拉扯,他整个人宛若从血水里捞出来般,像团血淋淋挂在那的破败棉絮,毫无生气,“与本王作对的下场你怕是承受不起。”

宋予衡努力抬起头,缓慢道:“临死还能轮番尝尝酷刑的滋味,求之不得。”

容承询丢了鞭子,着人把他从锁链上取下来,宋予衡趴在地上头脑昏沉,五脏六腑错位翻腾,痛感反倒不太能感知到了,容承询用脚尖踢了踢他,居高临下道:“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吗?不是剑术超群吗?不是谋略双全吗?不是清傲风流吗?”

他用力踩在宋予衡手上,力气之大几欲把他的十指碾碎,手腕处被洞穿的伤口不停流血,宋予衡死死盯着自己的双手,牙关紧咬,额上青筋暴起,硬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容承询似笑非笑:“可惜以后你就是个任人欺辱的废人了。”

宋予衡无动于衷,容承询一把拽住他的头发,强迫他往后仰头与他对视:“而容承寅就是个不能说话的死人了。”

宋予衡目光有片刻的松动,容承询笑:“你们想算计我?你们配吗?本王想让他死他就得死。天不假年,真可怜。”

“殿下。”一身形修长的黑衣人躬身对着容承询行礼。

容承询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太子已死。”

容承询松开宋予衡,仰天大笑:“好,很好。”

“殿下答应我的事……”

容承询瞥了宋予衡一眼,就像在看任人宰割的猫猫狗狗:“赏你了,别玩死了。”

宋予衡借着微弱的烛光模模糊糊辨认出了黑衣人的形容:“是你,顾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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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房间里灯烛昏暗,宋予衡身体僵直,眼睛毫无焦距的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死寂颓败,身上棉被未盖严实,露出大片光洁的肌肤,乌发凌乱得铺了满枕,青紫印痕顺着清瘦的锁骨往下蔓延。他迟缓的眨了眨眼睛,偏转头,圆月不知何时变成了月牙,半枝桃花探过疏窗。

明明温度很低,他却觉得浑身燥热难耐,冷汗浸透白色亵衣,窒息般的恶心感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持续不断的干咳,却连起身呕吐的力气都没有。

去岁自宋予衡受命去临安暗访容策行踪始,容策就成了横亘在容承寅与容显间不可剔除的刺,日积月累,刺入皮肉,鲜血淋漓。

杨辞书刚被诊出有孕时,端正勤勉的太子殿下不再整日忙于公务,他会念《策论》哄杨辞书午睡,给她洗脚按摩,陪她出府散心,放任她骄纵的脾气,还私下查阅古籍为未出世的孩子取了数百个名字,细细斟酌,反复推敲,珍之重之,他甚至把孩子从启蒙到及冠涉政的书籍都分门别类的准备好了。

容策跟着杨辞书颠沛流离十二载,从南疆到漠北,从西苏到汝东,每封密报寥寥数语,字字诛心,每个字都似在控诉容承寅为人夫为人父的失责。

惯来温文尔雅的容承寅与容显爆发了激烈的争执,亦如当年他跪在殿外请旨赐婚时的执拗,他对杨辞书的回护触了容显的逆鳞,日积月累,矛盾在容策回到东宫时达到顶峰,以至于容显撤去守护东宫的全部死士作为对容承寅的警告。

负责京畿巡防的五军营被容承询改了时辰调度,顾双程反戈,环环相扣,一步一步把容承寅逼到死局。

容承寅薨逝,谥号孝懿,容承询兵不血刃,兵权政权皆收入囊中。

珠帘响动,顾双程端着盆温水走了进来,他坐在床榻旁绞了帕子轻柔擦拭宋予衡额上的薄汗,手指轻佻得流连在他下颌处:“阿予,你我出生入死数载,我不信你对我毫无感情。”

宋予衡表情漠然,顾双程俯身,大拇指指腹摩挲着宋予衡的薄唇:“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你以前是最信任我的,为何就不能再信我一次呢?”

“爱我?”宋予衡声音沙哑而虚弱,“把我变成你的禁’脔吗?”

“不是这样的。”

宋予衡静静看着顾双程,冷静自持:“正月十五那晚你特意等我回来,趁机对我下了软骨散,你早知容承询的全盘计划,不,你可能还是谋划者之一。

你不是爱我吗?容承询废我武功损我筋脉时你在哪?你是无能为力还是有意为之?容承询根本没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太子殿下控告他的证据。

他从未把无权无势的太子殿下放在眼中过,已死之人的证据在他所控政权下不过一纸笑谈。

他对我的所作所为只是在泄愤,而你与他暗中勾结数载,短短三月官至五军营指挥使,难道不能从容承询手中救下我吗?

你不想,你也不愿,再没有比把我献给容承询泄愤更好的表忠心方式了,更重要的是你想借他的手把我变成废人,你忌惮我的武功。”

顾双程面色不愉,宋予衡讥讽:“你不是爱我吗?这三个月你顾惜过半分我的身体吗?你让我像男妓那般伺候你,把我绑在床上困在这方寸之地三个月,你有把我当成人吗?”

顾双程双指捏住他的下巴,宋予衡双手双脚被宽棉条绑着,无力反抗,冷眼相对:“无论如何你现在只能是我的了,即便我是用这种卑劣手段留下的你。”

顾双程左手轻轻扇了扇矮几上的熏香:“我与你不一样,你书香世家师从名门,来太子府明着是太子亲随实则是来辅佐容承寅的,我无根无基,在数以万计的死士中厮杀了七年才成为容显手中最锋利的剑,我来太子府仅仅只是为了活命。

我兢兢业业保护容承寅,就怕哪天他死了我的命也就没了,即便他是病死的,我也会被牵累,我曾经比任何人都害怕他死。

可他是怎么对我的,就为了我错杀的几个孩童,他就对我百般斥责,那是弹劾他的罪臣之后,我那是在永绝后患。

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就只有阿予你了,可为什么最后连你也变了,你对所有人都好,甚至对那个皇长孙比对我还好,明明是我与你朝夕共处了七年啊。

倘若容承寅继承大统,我这辈子只会离你越来越远,阿予,我没有办法,我爱你爱得都要疯了,哪怕你恨我怨我,我也要把你强留在我身边。”

“痴心妄想。”

顾双程松开他,理了理微乱的衣袍:“绕指柔连熏三日三夜,神佛也能永堕欲海,你不是想要两厢情愿吗?绕指柔会让你离不开我的。”

顾双程今晚需要当值,没有久待,房门吱啦一声被重新合上,宋予衡难耐得胡乱挣扎,薄被滑至腰际,露出将解未解的衣带。

绕指柔致瘾,这种药长期吸食会逐渐侵蚀神智让人沦为欲望的奴隶。

宋予衡死死盯着矮几上的熏炉,意图打翻它,可他现在连易断的棉布带都挣脱不了,打翻熏炉是他穷尽所有也无法办到的事情。

身体受绕指柔支配的反应令宋予衡痛不欲生,任人亵玩的屈辱把他彻底推往无望的深渊,他十指紧攥,指甲嵌入掌心,眼泪顺着眼角浸入鬓发。

谁能救救他?

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烛光晃动了两下,一道黑影闪了进来,宋予衡疲惫得睁开眼,那人拉下遮脸的黑布:“义父,别怕,是我。”

宋予衡恍惚间以为自己在做梦,他反复睁眼闭眼确认眼前人并非他臆想出来的幻象,颤声道:“然思……”

容策解开绑束宋予衡的棉布带,轻托起他的头把他从床榻上扶起来,宋予衡乌发贴在汗湿的肌肤上整个人宛若从欲水中捞出来一般。

容策掩上他的衣领,五指稍微顺了顺头发用发带系好,帮他穿好外衫,另取过屏风上的披风罩在宋予衡身上:“是姚将军查到义父藏身的具体位置,他被人盯上了,我来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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