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宦(50)

作者:余半

萧桥霜:“不该问的事情不要问。”

他躬身向容策回禀了剩余孩童的后续安置,容策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文尔雅:“骁骑营做好分内之事便可,辛苦诸位了。”

萧桥霜谨慎得回了声是。

容策套着佛珠的手轻柔地拍了拍怀中的小姑娘,柔声道:“不怕不怕,没事了。”

……

天色渐渐暗沉,宋予衡在风雪中站了很久,腿脚疼到麻木,他扶着宫墙缓慢的往宫门口挪,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宫墙深深,没有尽头,他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意识昏昏沉沉,抠着墙壁的手指磨得血肉模糊。

就在他感觉自己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抬目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容策似有所觉抬头与他四目相对,宋予衡跌跌撞撞往前疾走几步直接扑到了容策怀中,声音虚弱夹杂着几分委屈:“腿疼。”

容策抵着他的额头试了试温度,宋予衡双手勾住他的脖颈仰头不轻不重地咬他的嘴角,新结疤的伤口重新裂开,浓重的血腥气袭满口腔。

皇城北角门是朱雀司秘密运送娈童歌姬供容显享乐的禁道,少有人行,宋予衡急迫地舔吮着容策嘴角渗出的血,有悖伦常的禁忌感顺着脊骨轰然在他脑中炸开,他依附着容策仿佛抓住了人世间最后的希望。

容策由着他厮磨,手轻托着宋予衡的下颌:“外面冷,我们回家。”

宋予衡青白的嘴唇染了层鲜血,眼尾烧得通红,双腿走起路来疼痛难忍,容策把他打横抱起,上了角门外静候多时的马车。

马车里暖意融融,铺了厚厚的毯子,容策除去宋予衡湿透的乌靴,鞋袜结冰,两脚生满了冻疮,容策拢住宋予衡的脚,温热的感觉由足心传至四肢百骸,明明是极为温柔的动作宋予衡却感觉被伺机而动的毒蛇禁锢其中沦为猎物,宋予衡瑟缩了下身子,欲抽出的脚被容策握紧脚踝又拽了回来。

他撩开宋予衡的长袍,缓慢卷起里裤,膝盖处渗出的血与布料粘连在一起,冻疮在原有的伤势上恶化,容策不知凝视了多久,手指僵在半空中微微战栗,宋予衡够到他灼热的指尖哑声道:“然思,别看,太难看了。”

容策咬着嘴唇,心疼的无以复加,宋予衡烧得昏沉,歪在他怀里说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姐姐是裴琅指腹为婚的未婚妻,裴琅浪荡风流,似梨花带雨珍珠斛那样的荒唐事数不胜数,实非良配。

梅圣手亲自替姐姐去裴府退婚,屡次无功而返,裴琅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信誓旦旦的说非卿不娶。

裴家势大,这样的无稽之谈,信与不信,它都名正言顺,他不愿意闻府就必须要履行婚约。”

容策往宋予衡怀里塞了个手炉,宋予衡恍神:“有次我与青蔺合谋拔了白云寺后山的骨里红,姐姐代我去白云寺抄写佛经受罚,裴琅每日都会去白云寺看她。

寒冬腊月的,他就坐在廊下隔着窗户说些有的没的逗她开心,他说一夜,姐姐就听了一夜,日复一日,就这样守了一个多月,裴琅没进过门,更没见过姐姐的面。

回府后姐姐讲给我听时,边说边笑,她很少会有那般开心的时候。我也很开心,虽然我不喜欢裴琅,但要嫁的人恰好是自己喜欢的人是件多么难得的事情。”

“裴琅那日告诉我,他与裴夫人于安平五十八年二月十五交换庚帖订下婚约,庆安十九年二月十五在岷州完婚。裴夫人有迎风头疼的旧疾,体弱喜静,喜欢兰花,常年闭府不出,今归宁数日,他忧思难安,问我可否接她回府归家?”宋予衡喉头哽咽,“姐姐生于安平五十八年二月十五,庆安十九年二月十五本是他们原定的婚期,他想接归宁数日的裴夫人回家,我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裴琅怎能不怨恨我?他杀死我也是合情合理的。”

容策手背微有凉意,他摸了摸宋予衡的侧颊,触手湿潮:“就算没有你,闻先生也躲不掉入宫的命运,予衡,你没错,你很好。”

宋予衡无意识蹭了蹭容策的手背:“我不好,我一点也不好。”

回到入时无,雪下得更大了,容策处理了几份要紧公文,用过晚膳方去看宋予衡,山鬼在帮他上药,透过屏风,可以看到宋予衡的身影。

荔枝红宽袍褪下来露出里面的雪白里衣,手指挑开衣带时瘦削的身体因疼痛微微发抖,容策死死捏着佛珠,额间的汗珠顺着脖颈没入衣领,宛若宋予衡的指尖轻划过他的肌肤,缓慢酥麻,引得他浑身燥热。

宋予衡接过湘君递过来的热帕子擦了擦脸,换上了宽松的白色亵衣,他发了烧,喝完药,精神倦怠,内室只临近点了一对灯烛,暗沉沉的,湘君看到容策从阴影中走进来:“予衡睡了?”

湘君回:“烧得有点厉害,刚喝完药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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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汤药有安眠之效,宋予衡沾枕便睡了过去,这觉睡得极不安稳,他陷入循环往复的噩梦,恐惧接着惊悸,无助连着绝望,他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宋予衡浑身被冷汗浸透,他猛地睁开眼睛,双手紧紧抓住了容策的手臂,实打实的触感让他有片刻的怔愣,这一次不是虚空。

容策摸了摸他汗湿的鬓角:“做噩梦了?”

许是发了汗,宋予衡体温已经降下来了,灯花明灭中他顺着容策的手摸到他手腕上的佛珠:“然思,你抱抱我。”

容策轻托起他的头,撩开他额前被冷汗濡湿的碎发,宋予衡疲惫的趴在容策肩窝处,意识昏沉,想睡又不敢睡:“我想听你说话。”

容策轻抚着宋予衡的脊背,暗哑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格外温柔:“你想听什么?”

长陵王殿下寡言无趣又不解风情,他随手从枕头下面翻出本书:“念话本子吧。”

可惜宋予衡还是高估了吃斋念佛的长陵王殿下,留宣居士写得《步虚声》硬是被他念出了《策论》的味道,宋予衡打断他道:“翻到中间念,九将军夜会北晋安阳郡主那段。”

容策翻了几页:“九将军与安阳郡主素昧平生,何来海誓山盟之说?”

西秦百姓极喜欢话本,宋督公的风月事翻烂了,他们把主意打到了南诏九将军与北晋安阳郡主的头上,《步虚声》是最经典的话本,火到什么程度呢?每次南诏与北晋交锋,西秦百姓真情实感的为两人忧虑,隔着国仇家恨的相爱相杀,太虐心了!

“你又怎知没有呢?”

容策迟疑片刻道:“我识得九将军,她……她早已成亲。”

宋予衡晕晕乎乎道:“他成亲这事我知道,娶得魏相嫡女魏蓁,听闻孩子都三四岁了,九将军很宠这位夫人,行军打仗也带在身边,那本《桃夭》写得就是他与夫人的故事。

你怎会认识九将军?十年前南诏与西秦议和,之后南诏内乱重重,他们年复一年的自己和自己打来打去,没有什么精力同西秦起争端。”

容策坦白:“她是我老师。”

南诏九将军就是教授然思武艺的老师?九将军是南诏的中流砥柱,新帝登基后,封侯拜相,官居一品,南诏一半的天下是他打下来的,他若有反心,南诏内乱再持续十年也说不准。

这样的人会无缘无故费心扶持西秦皇室之人?

容策似是知他所想,解释道:“老师无意参与西秦政事。”

西秦每日有那么多政务需要宋予衡处理,他的决策小则关系到百姓的春耕秋收,大则关乎西秦的生死存亡,只要他意识清醒,脑子就没有休息的时候,这已成了他的本能反应,意识先身体一步做出反应,权衡利弊得失,然后莫名陷入周而复始的怪圈。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大多都以失败告终,有时他甚至感觉这具躯壳渐渐开始不属于他了,他已经慢慢葬失对它的支配权。

宋予衡偏转头枕在容策肩膀上,浅淡的呼吸打在容策的后劲,酥酥麻麻,他闷声道:“你继续念,不许再同我说话,我很困,想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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