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宦(33)
宋予衡不屑,胡乱应了,笑话,他可是千杯不醉,湘君不放心道:“我总感觉贸贸然把殿下灌醉不太好。”
“不灌醉他,你让他安生睡觉?”
话音刚落,容策头发半干,穿着四合杂八宝回云纹月白色宽袍,里衬绛红色流水落花纹夹衣,缓步迈过门槛。
湘君一时竟没有移开眼睛,她心里最后一点分寸感轰然倒塌,瞧瞧方才都把督公的心肝宝贝糟蹋成什么模样了,眼下不过洗了个澡换了件衣服简直不是一般的赏心悦目,督公说得没错,是该无所不用其极让殿下休整休整。
她捧着木托盘退了出去,贴心地掩好房门,容策不明所以道:“还未到用午膳的时辰。”
宋予衡把筷子塞进容策手里:“边吃边说。”
长陵王简朴,上次陪宋予衡吃饭,面对满桌珍馐佳肴已有不满之色,此次他特意吩咐后厨做了清粥小菜试图放松长陵王的警惕。
宋予衡给他倒了杯温酒:“喝杯酒暖暖身子。”
容策推拒:“过午我要去趟户部,不喝酒了。”
“这酒温和,不醉人。”宋予衡用筷子沾了一点抿了抿,然思应该尝不出来酒性强弱,“平津药坊情况如何?”
容策向他报备了一遍,他酒量浅,知克制,以往从不过饮三杯,今日不妨便被宋予衡多灌了几杯酒。
容策晕晕乎乎以手抵额,还不忘郑重其事的总结:“情况不容乐观。”
“你困了,我扶你去睡觉。”宋予衡搀扶着容策转过屏风往里走,边走边解他的外袍,“刚穿就脱,真麻烦。”
宋予衡刚给他脱了一半,容策踉踉跄跄踩住了宋予衡的袍角,整个人身体前倾,直接把他扑到了床榻上,月白色罩衫遮住了宋予衡的脸,他感觉眉心有浅淡的温热触感,很轻,一触即逝。
月白色四合杂八宝暗纱罩衫半透,方寸间宋予衡的五感被无限放大,朦胧的黑色轮廓紧贴着他的眉心沿着鼻梁的弧度缓缓往下厮磨,一点一点磨得人心焦,后背沁出的薄汗浸湿了里衣,粘稠潮湿。
待宋予衡想起来反抗时容策倏而堵住了他略显冰凉的薄唇,大腿箍住他乱动的身体,手指摩挲着他的腕侧抵开指缝强制性与他十指相扣,隔着暗纱的吻比唇瓣相贴更旖旎多情,布料的粗糙质感贴合着唇纹,强势中透着温情。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冷风吹落银勾上的天青色床帐,光影明灭间宋予衡大脑一片轰鸣,嘴角的痛感,佛珠的冰凉,让他清清楚楚意识到此时此刻与他肌肤相亲的人是容策。
如此有悖礼法之事在寒冬中酝酿出禁忌的快感,宋予衡屈膝往上顶,身体灵巧的脱离了他的掌控。
容策左手托着宋予衡的腰腹,右手攥住他的脚踝往下拉,重新把他拢入怀中,罩衫顺势滑落,露出宋予衡失神的双眸。
他身体竭力往后仰回望着容策,月白罩衫要褪不褪披在容策的左肩,长发凌乱的散在绛红色里衣上,硬朗的五官因离得过近把饱含欲望的双目衬的极具攻击性,那是南疆腥风血雨中淬炼出来的妖孽,陌生得让宋予衡有瞬间的恍惚。
他颤声问:“我是谁?”
“予衡。”脖颈后仰的弧度把脆弱的咽喉暴露在容策眼前,青色的血管贴合着苍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容策倾身咬住他的下巴,嘶哑的声音中带着丝玩味的轻笑,“还是说你更喜欢让我叫你义夫?”
宋予衡脊背泛起森森冷意,他怀疑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错乱,然思对他……这个念头一旦深思下去就像一颗种子在黑暗中破土而出快速生长成纵横交错的藤蔓,勒地他喘不过气来。
脑仁针刺般的疼,肌肤相抵的温热让宋予衡的身体本能产生了抵触的战栗,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求。
仿佛这具行将就木的躯壳又活了过来,在冰窟里冻得久了对温暖的感知也变得格外迟钝,稍稍尝到点甜头,便控制不住的想要沉沦。
容策的齿尖轻轻划过他的下颌,额头重重磕在了宋予衡的肩头,双眼紧闭的模样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文乖顺,宋予衡手中攥着的白锦帕自他鼻间缓慢移开,如释重负的躺在床榻上平复着紊乱的呼吸。
他安置好容策,沓着软底布鞋行至外间,容策疯了他也跟着鬼迷心窍,真是肮脏又下贱,不能想,不能继续想下去了。
雨声渐小,不知何时转成了纷纷扬扬的大雪,湘君听到开门声响,晃了晃手腕上的银镯,一黑一红两条蛇瞬时钻入袖口:“督公督公,我忽然想起来山鬼说严禁殿下喝酒,似乎与他的病情有关,瞧我这记性,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给忘了,你真的把他灌醉了吗?”
宋予衡没有说话,湘君捧腮发愁:“这该如何是好,不会出什么事吧?”
宋予衡心烦意乱:“你新配制的迷药效用如何?”
“也就睡上五六个时辰吧,无色无味,无副作用……”湘君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目光忽然落在宋予衡手中的白锦帕上道,“灌醉了应该就不用下迷药了吧……呀,督公,你的嘴怎么肿了?”
宋予衡随手把白锦帕丢入廊外:“辣的。”
湘君嘀咕:“辣……辣的?可是明明就没有做辣菜啊。”
--------------------
第三十章
再严防死守也没能抵挡住疫症蔓延进京都的脚步,昔日摩肩接踵的朱雀正街上行人寥寥,只闻巡防的五军营甲胄摩擦的森寒声响,朱雀司秘密处死了不少京都染病的病患,尸体烧成灰泼在石灰坑里什么痕迹也不留,百姓敢怒不敢言,私底下对宋予衡恨之入骨。
宋予衡下了马车,齐湘道:“督公,裴相没把贵妃娘娘劝回皇宫。”
“随她吧,多派几个人守着。”宋予衡乌靴上染了滴鲜血,他低头在雪地里蹭了蹭,“清查药坊,把出疹溃烂的病患全部焚烧。”
齐湘道:“雀使新得的消息,汝州封城后百姓被屠者十之八九。”
“谁的指令?”
“查不出来。”
汝州知州纵然有天大的胆子绝不会在明知疫症兜不住的情况下做出屠城的指令,监察汝州的陈家军统领陈万金世故圆滑,若非明文圣旨也断不会去做此等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决断,容承询明哲保身,容承诲避之不及,看起来确实更像朱雀司的手笔。
户部院子里的雪被来来往往的脚印踏化了,医署、工部的人围着火炉喝茶,等着户部的人往下批条子。
奉天殿还未修葺完,葳蕤苑建造拨了一批又一批款,实际帐薄支出大家心知肚明。为皇家办事逐级一层层地往下扒油水本也无可厚非,可自宋予衡出征南疆始,户部眼瞅着国库虚耗偏又无计可施,打仗需要军饷,汝州水患需要米粮,疫症肆虐又需要草药。
户部的人把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夜以继日的研究帐薄,恨不能从每条账目缝里抠出钱来,而今脑袋勒在裤腰带上由不得他们不睿智精明。
宋予衡迈过月洞门正碰上庆王容承询,他见了礼,由着户部侍郎引着两人去了正厅上座。
容承询解下紫貂披风:“听闻汝州疫症治理并不顺利。”
宋予衡道:“尚可,大不了屠城一了百了。”
容承询喝了口热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屠城之举无异于自毁长城。”
“这不才是阉党佞臣该干的事情么?”宋予衡眼尾上扬,用白帕子擦拭着每一根指骨,“水患、堤毁、疫症,国库哪来那么多钱去填无底洞,一个个铜板扔出去连声响都没有一个。”
户部尚书陆廷和抱着厚厚的帐薄呈递过来,容承询翻了翻:“葳蕤苑各殿幔帐总计一千三百七十三挂。蜀锦越绣?本王明明记得工部帐薄上记得是蜀缎越绣,一字之差,余出来得是五万余两白银。”
陆廷和冷汗涔涔:“葳蕤苑由平王殿下负责营建,调令手谕并无纰漏,臣不敢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