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回家种田了(61)
可顾亭远呢?
他很难挑出毛病。长相,端正俊秀。身家,清白良善。脾气,温和知礼。能赚钱,会养家,还是个读书人。
就连单薄的身躯,如今看上去也不再弱不禁风了。还能挑他什么?从前陈宝音挑议亲对象,是因为对方房里早已有了人,她不喜欢,因此挑事破坏。但顾亭远……
“想读书便读书。不得不读书,便不得不读书。”
“想做官便做官。不得不做官,便不得不做官。”
“为家国社稷也好,为黎民百姓也罢,只为一家之计亦可。”
这是她的答案。
读书不是坏事,有机会读书,自然是要读。做官亦不是坏事,还是天大的好事,只要不做贪官、奸臣,其他的重要吗?
顾亭远看着身前的姑娘,心中砰砰急跳。
她仍是她。虽然生长的环境不同,但她还是她,顾亭远就是知道。
放在前世,如果他们讨论这个问题,以她的性子,多半会答:“想那么多,吃菜的钱挣到了吗?”
听上去不一样,对不对?但这两个答案,其实是一样的。只不过,前世的她回答得更直白,而这一世的她回答得很聪明。
可再漂亮的话,深究起来,也无非八个字:“关你屁事?关我屁事?”
是一样的。
他心头炸开欢喜,整个人雀跃起来。一直以来,他都很害怕她变了,不是他喜欢的那个人。
一次次验证她们其实是一个人,便让他心中无尽欢喜。
“是。”他不觉绽开笑容,“小姐说得是。”
陈宝音回过身看他。书生脸上是真切的笑容,好似他便是如此简单又清澈的人。这很难让人讨厌得起来。
“我不做官眷。”她清声道。
顾亭远怔住。
“你若读书,若做官,便不要来了。”她缓慢但清晰地道。
顾亭远慢慢白了脸色。
“你,你为何这般想?”他声音发颤,看着她问。
陈宝音不想骗他,但也不想说出真实所想:“我自有我的想法。”言罢,甩手离去。
人是会变的。他现在很好,温和真诚。但人在官场,身不由己,他会变的。
他还能温和真诚多久?当他步步高升,官场如意,当他得罪小人,止步不前,他还能像现在这样温和吗?当别人红袖添香,温香软玉在怀,他又能真诚多久?
就算他始终温和真诚,可他公务缠身,时常应酬,会跟同僚喝酒,会跟好友吃茶,会去听戏,会去下棋……他的世界那样广阔,那样充实。可她呢?
她还能如此时一样,散漫的在山野间晃悠吗?不会了。她会困在后宅,做体面的官太太。
那是什么样的生活,她见过。此生,都不想碰。
少女纤细的身影,越走越远。留下顾亭远,怔怔站立,心中痛极,眼中流露出悔意。
前世的后来,她不止一次说:“我真后悔应了你!”顾亭远以为她说的是气话,如今想来……
“你回来了?”杜金花等在院子外,见闺女回来,迎上前两步,“还知道回来!怎么就不听话?不让你去,偏要去!都说了什么?”
陈宝音嘻嘻一笑,反问道:“你都不让我去,还好奇我说了什么?我不是什么都不该说吗?”
杜金花便捶她:“让你贫嘴!你再贫嘴!”
苍天哟!做了什么孽哟!本以为是个贴心小棉袄,谁知这才过去多久,又是个讨债鬼,一天天的要气死她。
陈宝音多敏捷啊,仗着现在腰细了,灵巧一扭,躲了过去:“打不着!略略略。”
她居然还做鬼脸!给杜金花气得,这下真生气了:“站住!陈宝丫!你给我站住!”
站住就站住,怕她啊?
陈宝音当即刹住,白生生的小脸儿凑过去:“来,照这打。来来,不打你就是神仙菩萨。”
“……”杜金花。
伸出手,轻轻拧了一记,又爱又恨地道:“你别皮!老实跟娘说,都跟顾书生说了啥?”
“能说啥?”陈宝音不气她了,挽住她的手,往屋里走,“就问他,书读得怎么样?明年下场,有把握没有?”
这倒是正经事,杜金花心想,宝丫儿心里还是有数的,这也敢问,比她们都厉害。
“他咋说的?”
陈宝音就道:“他说有八成把握能中。”
“老天爷哟!”杜金花睁大眼睛,“这小顾平常看着挺稳重,怎么这一下就说大话?”皱眉,有些不满。
对着姑娘说大话,这可不是好习惯。之前积累的好印象,此刻都淡了几分。
“不见得是说大话。”陈宝音挑挑眉,“兴许他的确书读得很好。”
杜金花耷拉着眼皮,不赞成道:“那也该谦逊一些。”
“嗯嗯,您说得对。”陈宝音才不跟她顶嘴,为个顾亭远,没必要。
结果杜金花拍了她一下:“又敷衍你老娘。”
“我哪有?”陈宝音喊冤。
杜金花撇撇嘴,说道:“我知道你嫌我说他了。”想着闺女主动去送人,又说人好话,她心里泛酸起来。知道闺女要嫁人,但人还没嫁出去,她已经舍不得了。
“你以后注意点!”她恨铁不成钢地说,“别这么上赶着!再满意也不行!不然人家不珍惜!”
陈宝音愣了一下,她上赶着?她满意?
“行行行。”她应道。既然杜金花误会了,那就让她先这么误会着吧,不然自己说不出理由,却挑三拣四的,她更烦心。
天黑透时,陈二郎才回来。
“咋回来这么晚?”孙五娘迎上前,扯着嗓子大喊:“是不是风流快活去了?”
陈二郎正在卸骡车,家里房子快盖好时,他已经置办好了骡车,等房子一盖好,立刻就天天出去拉车。闻言,气笑了:“我兜里几个钱?我就风流快活?”
他拉一天车,运气好时,赚上二十几文钱。运气不好,也就四五文钱。
风流快活?他最多偷偷给自己买个糖饼吃!
“那你咋回来这么晚?”孙五娘不依,上前去摘他的钱袋,扒开数钱。
陈二郎依着她,一边回屋,一边喊:“金来!乖儿子!给爹倒碗热水!”大冬天的赶车,他手都要冻掉了。
“还不是路上遇到姓顾的?也不知怎么了,失魂落魄的,我瞧着他都快掉路边沟里去了,担心他有个闪失,就给送进城了,这不耽误了吗?”
正喊着,金来端着碗进来了,陈二郎大手接过碗,咕咚咕咚喝干净,然后把碗一放,整个人就钻金来怀里了,大脑袋拱着金来的肚子:“冷死了!冷死了!爹的耳朵都要掉了!给爹暖暖!”
金来被他拱得咯咯直笑,小手热乎乎的去摸他耳朵。
“起开!起开!”孙五娘一脚踹开他,“别给金来肚子冻着了!你个烦人精!”
陈二郎便起身,嘿嘿直笑,问金来:“金来,你冷不?”
“不冷!”金来大声道。
气得孙五娘揍他:“我多管闲事是不?是不?”
闹过一阵,孙五娘提着钱袋,去堂屋:“娘,十三文钱。”
“嗯。”杜金花接过来,放到一边,“宝丫儿,记账。”
陈宝音应声:“来嘞。”
“算了,吃完饭再记。”杜金花转道,“就这么点钱,错不了。”
“嗯。”陈宝音都行。
家里饭菜已经做好了,就等陈二郎回来了。
此时,一家人坐在桌边,门口挂的草帘子挡住寒风,油灯为不大的屋子点亮光线,映出热腾腾的米饭和炖白菜。
陈宝音在学堂教书,她的薪俸已经发下来了,六百斤米呢,杜金花本想给她留够吃的,余下的换成钱,被陈宝音拒绝了:“不用花钱买的米,一家人敞开吃。”
“敞开吃什么敞开吃!”杜金花喝斥,“用不了半年都给你吃完!”
最终一半拿去换钱,五文钱一斤,换了一千五百文钱,给陈宝音存起来。剩下的一半,家里隔几天吃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