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回家种田了(2)
陈大郎、陈二郎,也朝新妹妹看去,目光好奇。安静乖巧的女孩儿,很难让人生出反感。他们想到她的遭遇,心里不禁怜惜。
换了他们,一朝得知不是家里的孩子,要被赶出去,不说天崩地裂,也好不哪去。她还这么小,之前十五年都是金尊玉贵的娇养着,一下子从天上掉进泥里,想想就可怜。
“乖巧?”王嬷嬷的表情有些古怪,随即“咯咯”笑起来,像是听了多么叫人好笑的话,“你们是说,我们堂堂侯府冤枉她?”
陈有福脸色微变,敢怒不敢言了。杜金花看着坐在旁边的女孩,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就算没养过一天,也是她亲生的孩子。
“贵府的意思,我们明白了。”她收回视线,略带病容的脸上,压抑着一层怒气,“家里事多,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恕不远送了。”
逐客?她被逐客了?嬷嬷抿紧嘴唇,噌的站起来。这破凳子,硌得人身上疼,当她爱坐?
“对了,”走到门口,王嬷嬷站定脚步,回过头来,冲着仍然坐在桌边的陈宝音挑眉:“最后叫一声四小姐,离开了侯府,也别真的放纵了,规矩和礼仪还是要守的。不然叫人看见了,以为侯府没规矩。”
这人真恶心。陈二郎用胳膊肘捣了捣婆娘,低声说:“咋回事?方才不是说咱妹妹不好,没规矩?怎么又要守规矩了?”
陈二郎媳妇瞪他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
“咱不懂,还不能说了?明明刚才说,不拘束妹妹,叫咱们都包容她。”陈二郎轻轻嘁了一声。
屋子就这么大,这会儿又没有旁人说话,谁听不到他说了什么?王嬷嬷的脸色顿时变了。
陈二郎媳妇看见了,猛地抬脚,用力踩在男人脚面上,狠狠一碾。
“嘶!”陈二郎俊秀的面容扭曲起来,等媳妇松开脚,立刻抱着脚,单脚跳起来,啊啊的乱叫。
看着这不成体统的一家子,王嬷嬷的脸色变幻几番,最终在桌边静坐的少女面上扫了扫,“哼”了一声,转头走了。
这么一个货色,从前是嫡出小姐,还有人让着她。现在被赶出侯府,跟一群贱民混一起,不用别人说什么,她自己就难受得厉害!
指不定晚上偷偷哭呢!就算今晚没哭,以后等她回过神,发现乡下和侯府的天壤之别,也该难受得要死了!
根本不用她多说什么。
“四小姐,好自为之。”虽然不用她多说什么,但王嬷嬷还是忍不住得意地丢下一句,慢悠悠抬脚,迈着讲究的步伐,跨出门槛。
陈宝音缓缓抬眼,目光落在王嬷嬷的背影上,又慢慢下滑,落到她的脚上。
下了很久的雨,院子里的地面难走极了,湿滑泥泞,还有跑出来的鸡拉的屎,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深深的脚印,似乎还能听见“啪叽”的声音。
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舒服地动了动自己的脚。
第2章 热闹
马车很快驶动,轱辘辘地顺着蜿蜒小路,很快离开了村子。
“这就走了?”
“没追究陈二家的?”
村民们一下子松了口气,紧张和担忧从脸上褪去,只剩下看热闹的热切。就算镇上员外家的小姐被抱错了,流落到乡下,都是一件津津乐道的新鲜事。何况是侯府的千金?
有人往院子里走,打算跟杜金花打听打听,刚刚贵人都说了什么,也见见这位掉出凤凰窝的真麻雀。
“家里事多,就不招待各位了。”杜金花直接回绝了,站在院子里赶人。
有厚脸皮的,非要凑进来说话:“二嫂,你身子好些没有?听说你病了,这家里一直抽不开手,没来得及看你。”
一边说,一边眼睛乱瞄,往屋里看。
杜金花黑了脸:“不劳关心!”
“哎呀,乡里乡亲的,何必见外?”妇人眼珠子乱转,探着身子往屋里看。
“行了行了!”这时本家大嫂抱着孩子走进院子,把孩子往地上一放,抬手赶人,“我兄弟家忙着,招呼不开,都回去,回去,改日方便了,大伙儿再说话。”
她话说得大方,既赶了人又没说死,渐渐人都散了。
杜金花喘了口气,站在院子里,眼前一阵阵冒金星。她心头肉被剜,这阵子难过,可恨这些人还要当热闹看!
等到看热闹的都走干净,大嫂弯腰抱起孩子,往屋里头看了一眼,说道:“咱自家孩子送还回来了?”
“嗯。”杜金花想起屋里坐着的亲闺女,忍不住想起半个月前被带走的养女,心里刀剜似的生疼。
大嫂把孩子往上抱了抱,揪出孩子吃进嘴里的手指头,说道:“你也别太难受了,这就是命。”
一个怀胎十月挣命生下来,一个捧在手心里宝贝了十五年,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懂。
“好歹给咱自家孩子送还回来了。”本家大嫂又道。失去了一个女儿,又回来了一个女儿,不算太亏。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杜金花心里更难受了!
养女被侯府接走,她虽然心里难受,但知道她是人往高处走,以后就是侯府千金了,锦衣玉食,仆婢成群,心里再难受,也还是盼着她好。可亲闺女呢?说被赶出来,就被赶出来了!
“我晓得。”杜金花点点头。
本家大嫂看她一眼,拍了拍身上的孩子,说道:“那我不多说了,家去了。”
如果她是侯府夫人,根本不会把孩子送回来。抱错了又怎么样?陪在身边十五年的孩子,眼瞅着要出嫁了,又不是陪送不起嫁妆。两个孩子,她都养!
侯府还是小气了些,十五年的感情,说赶出去就赶出去。但这样的话,她不能对杜金花说,那是戳人心窝子。
“大嫂慢走。”杜金花送到篱笆门口,等人走远了,便转身回来。
屋子里,锦衣华服的少女仍旧坐在桌边,衣着打扮,神情仪态,皆与四周格格不入。
“你,你叫什么名字?”最终,大嫂先开口打破凝滞的气氛。
“宝音。”少女回答,抬起头来,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波光莹莹,美丽得好似浸在溪水里的宝石。两个嫂子本想跟她说说话,拉近一下感情,顿时嘴拙起来了。
“宝音啊,”大嫂刻意笑了一下,“是个好名字。”
“也没多好。”这时,二嫂开口道:“若是没被抱错,咱爹娘给你起的名字叫‘琳琅’,可比‘宝音’好听。”
琳琅,是美玉的意思,原是杜金花见小女儿生得白净可人,心里喜爱,特意请人起的——村里独一份的,比什么小翠,春花,小菊等好听多了。
大嫂表情僵了一下,心下暗怪弟妹口没遮拦,制止一眼,然后问道:“口渴不渴?肚子饿不饿?早上几时起来的?要歇息会子吗?”
陈宝音转动视线,看向大嫂。她记得,大嫂姓钱,闺名碧荷。父亲是个老童生,可惜去世得早,哥嫂当家,她日子难过,因而养成了小心翼翼又周全的性子。
她又看向二嫂。二嫂叫孙五娘,家里排行第五,在镇上开猪肉铺的,上头四个哥哥,都对她非常疼爱,所以性子直白坦率,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顾及别人的心情。
垂下眼睛。
她为什么知道这些呢?因为半个月前,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不是侯府千金,而是被抱错了的。梦里,她不愿意接受事实,死缠烂打,非要留在侯府,继续做侯府千金。
真千金回来后,她跟真千金争宠,刻意在真千金面前显露自己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侯爷和夫人也爱她。不仅如此,她还嫉妒真千金的姻缘,猪油蒙了心一样,破坏真千金的婚事。梦里,她在一个男人面前搔首弄姿,极尽卖弄,荒唐又离谱。
醒来后,陈宝音根本没当一回事。自己是抱错的?不可能。再说,她也不可能那么疯。惦记着糖蒸酥酪、藕粉桂花糕,还有新送来的肥蟹,清蒸也好,煲粥也罢,想想就叫人口水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