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回家种田了(16)
金来听得呆了。他今年五岁,当然知道金子是金贵得不得了的东西,但这是第一次有清晰的认知。
嘴巴张大,他说:“姑……”
后面的,他说不出来了。原来他的名字,这么金贵!
“你叫金来,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家里对你寄予期望,盼你日后富足无忧,金子都到你口袋里来。”陈宝音说着,在“金”字旁边,又写了一个“来”字。
金来痴痴地盯着这两个字,入了神。
“兰兰,到你了。”陈宝音转动视线,看向兰兰,同样在她身前写了一个“兰”字,“你的名字,取自兰花的兰。”
“兰花是花中雅士,品性高洁,历来用以称赞君子,以及美好的女子。”陈宝音在兰字旁边,几笔勾勒出一株兰花,“有诗曰,‘为草当作兰,为木当作松。兰秋香风远,松寒不改容。’①意思是说……”
兰兰睁大眼睛,极专注地盯着她,黑眼珠熠熠发亮。
此时,镇上。
杜金花和二儿子、二儿媳来到了雅信斋的门口。
读书是大事,孙五娘一力主张先买书,杜金花也是这个意思。站在书铺门口,望着里面,杜金花难得的胆怯了。
孙五娘比她还胆怯,嗅着书墨香气从里面传来,隐约看见身姿文秀的读书人晃动,她搀着杜金花的手臂怂恿:“娘!进去呀!”
杜金花回头,瞪了她一眼。咽了咽唾沫,壮壮胆,把心一横,抬脚迈上了台阶。
“客人要买些什么呀?”小伙计倒是有礼,并不因为他们一行人的穷酸就奚落人,“是给家中公子挑选启蒙用品吗?咱们书铺有成套的启蒙文具,您几位过来瞧瞧。”
将三人引到一处,介绍道:“一套笔墨纸砚,《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各一本,一整套下来只要五两八百八十八文钱。划算吧?”
小伙计笑眯眯的,听在杜金花耳中,却是一个腿软,差点跌倒了。孙五娘已经瞪大了眼睛,情不自禁地尖叫出声:“啥?!”
老天爷哟!这不是抢钱吗?!
“喊什么喊?”杜金花给她吓得,一下子站直了,扭头狠狠瞪了她一眼。一惊一乍的,叫人笑话!
书铺里极安静,前来看书、买书的人,都很规矩地保持安静。孙五娘这一嗓门下去,几位客人都皱眉看过来,当看到一行三人的穿着打扮,其中一人撇撇嘴:“什么人都能读书了,圣贤书也是你们碰得的,快别玷污了此地清净,走开走开!”
说着,十分嫌弃地摆摆手,像是驱赶苍蝇一样。
陈二郎当即拉下脸,冲他道:“你说什么?!”
然而对方根本不看他,以袖掩口,不停摇头:“有辱斯文。”
陈二郎脸色难看得厉害。捏着拳头,咔吧作响。
如果是在田间地头上,他早就一拳头挥过去了。但眼下他们是来买书的,惹了事,恐怕被轰出去,就买不成书了。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清润的声音响起:“黎民百姓向往读书,乃是民智开启,当今天子教化之功。不知此举,有辱何等斯文?”
回头看去,只见一文弱书生自门口走进来,光影自他身上掠走,逐渐露出一张白皙俊秀的脸庞。
他文质彬彬,弱柳扶风,一看就是读书人。偏偏,手臂上挎着一只菜篮子,叫人瞪起眼睛。
第13章 再约
顾亭远出来买菜。
一觉醒来,居然还在“梦”里,令他心中惊疑。从没做过如此怪异的梦,也没听说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家里的菜吃完了,他让姐姐在家中歇息,挎上篮子出门买菜,心中思量此事。路过书铺时,听到里面传来争执声,只一瞬间,眉眼压下来。
读书,读圣贤书,得圣人教诲。铺子内之人,读不懂圣人教化天下的胸怀,才真正是有辱读书人的斯文!
这样想着,他迈上台阶,走入雅信斋。刚辩过一句,转头就看到一张农妇的脸,眼睛大睁,差点脱口喊出:“娘!”
这,不是岳母吗?怎么在这里?
顾亭远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岳母,面露愕然,视线落向一旁,只见岳母旁边站着一位年轻男子,很是眼熟,正是妻子的二哥,他的二舅兄。至于另一位同行的妇人,自然就是二嫂了。
“你又是何人?”被教训一句,那人不快皱眉。视线掠过他臂弯上的菜篮子,眼带嘲笑,“此乃清雅之地,不是菜市场,兄台走错地儿了罢!”
顾亭远压下乍见到岳母的震惊,移过视线,就要与此人辩论。
不提防杜金花出声了:“咱老老实实挣钱,清清白白买书,咋就不行了?”
这个年轻后生,听上去是为自己说话的,她咋能让他被人欺负了?
挎着同款菜篮子,冲他道:“你这小书生,忒刻薄,小气性儿,我们来买书,招你惹你了?这书铺是你家开的?还不让人进,你凭的什么?”
那人张口结舌,实在是没有跟农妇争执的经验,涨红了脸,指着她道:“粗俗!粗俗!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我呸!”杜金花不客气道,“你管老娘难养不难养?老娘吃你家一口米了?反倒是你,不是你家开的书铺,你不让我们买书,你手伸得这么长,你咋不去河里捞王八呢!”
那人顿时气得仰倒,指着她,只剩下一句:“你,你——”
顾亭远不禁同情地看向他。一句“圣人言,有教无类”都咽回去了。论舌战群儒的本领,他不如岳母远矣。
“少指着人!”杜金花还在骂,“你一个年轻后生,对我这样一个老人家无礼,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看你就不是那块料,快别读了,回家抱孩子吧!”
穿着半旧的衣裳,布衣布鞋,一看就是家里既不富也不贵,杜金花怕他才有鬼了!
陈二郎见母亲如此,捏起拳头,威胁地冲书生挥了挥。
“你,你们,成何体统!成何体统!”那人气得语无伦次,脸上涨得通红。
杜金花已经不看他了,手下败将,不值得她多看一眼,赶紧买完书,她还要给宝丫儿扯布呢!
“《千字文》,什么价儿?”她看向小伙计问道。
小伙计刚刚倒是想调停来着,但这位大娘反应可真快,他愣是没找着机会说话。
“回您的话,咱们书斋最是良心价,一本《千字文》只要四百五十文钱。”说着,他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道:“您受惊了,实在对不住,作为赔偿,稍后您买书,我做主赠您一支狼毫笔。”
狼毫笔,有精美昂贵的,也有低廉便宜的。这位大娘若是买一本《千字文》,赠她一支十几文钱的狼毫笔,完全不亏。
这也是书铺拉拢客人的手段了。毕竟,他们家里有人要启蒙,总不会只买一本《千字文》吧?过后,必定要陆续买其他的书,还有笔墨纸砚。这是细水长流的买卖。
“当真?”杜金花听说赠笔,倒有些意动。
本来,宝丫儿估的价儿,就是五百文。成套的启蒙用具,太贵,杜金花想想就要喘不上气。单单一本《千字文》,还是要买的。
但她吃了几十年的盐,精打细算惯了,心里却想,既然赠笔了,那能不能再赠几张纸呢?
“大娘,大娘。”正在杜金花抚摸篮子底部,准备讨价还价时,听到有人轻声叫她。
抬眼一瞧,之前为她说话的书生,在一旁冲她招手。
杜金花走过去:“啥事?”
顾亭远引着她出了书铺,在台阶几步远外站定,才道:“您是要买书?”
“嗯。”杜金花道,对他倒是客气,“刚才多谢你为咱们说话。”
顾亭远摆摆手:“您客气了。同是读书人,他在外败坏读书人的名声,换了谁都看不过去的。”
杜金花便有些感慨:“小伙子,你是个正派人。”刚才书铺里就有其他人,没有一个站出来说话的,她面容温和了些,“你有啥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