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回家种田了(12)
“奶奶,我也想吃。”金来仰起俊秀的小脸,直咽口水。
杜金花瞥他一眼,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吃什么吃!你姑要教你识字,教书多累你知道吗?让你姑吃!你看着!”
金来扁扁嘴:“姑吃。”
倚在西屋门口嗑瓜子的孙五娘,本能就要顶回去,想到金来识字还指望着小姑子,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一甩手进屋了。
陈宝音笑眯眯的,一手端着碗,一手捏着吃:“给我找根树枝。”
主动分给孩子吃?不可能的。她不是温柔良善的姑姑,也从来没打算是。
“嗯!”金来应了一声,转身跑去灶房。
不一会儿,手里捏着一根树枝出来了,他很伶俐的剥掉了刺手的表皮:“姑,给你。”
陈宝音接过,光溜溜的尺长的树枝,还算趁手,她满意地点点头:“干得不错。”
金来咧嘴一笑,仰头道:“姑,那我能吃豆子不?”
陈宝音笑了一下,道:“伸手。”
金来顿时兴高采烈地伸出手。
然后,他姑捏给他三粒豆子。
金来:……
扁扁嘴,一口吃掉了。
陈宝音完全不觉得自己小气。捏着树枝,又指挥道:“给我搬凳子。”
金来和兰兰一起动了。但兰兰才刚抬脚,金来已经小猴子一样呲溜儿窜进了屋里,抱出一个木墩,摆在陈宝音脚下。
陈宝音一手端碗,一手抚着裙裾,缓缓坐下。
抬起穿着大棉鞋的脚,在身前这片地面碾下。一下,又一下。
经过大半日的晴天烘晒,泥泞的地面表层已经干了,但质地还是松软的。她碾了又碾,踩了又踩,棉鞋上沾满泥土,她看也不看,面无表情。
终于,整出一块平坦的地面。她收回脚,藏在裙摆下,弯腰倾身,在地上划出一个方形框框,并在里面写下一个“陈”字。
“这个字,念‘陈’,是咱们的姓。”写完后,她把树枝往旁边一丢,直起腰身。
“你们知道,在朝廷中,姓陈的大官有几人吗?”她抓起两颗炒豆子,送入口中,问两个小儿。
金来原本馋豆子,闻言注意力瞬间被引走,两眼放光:“几人?!”
陈宝音没答,又看向兰兰。小姑娘看上去没精打采的,眼神飘忽,好像魂游天外。耳朵上的新伤被发丝擦过,似乎有点痒,她无意识地伸手挠。
“兰兰,”陈宝音叫道,“你猜猜?”
兰兰被叫到名字,瞬间回神,慌乱眨眼:“啊?”
“姑问你,朝廷上有多少姓陈的!”金来大声提醒。
兰兰绞着小手,随口诌了个数字:“五人?”
谁知,陈宝音面露赞许,颔首道:“答对了。”
“啊?”兰兰顿时不好意思起来,眼里有激动,有羞愧,小手绞得更紧了。
“姑姑跟你们讲一讲,这些陈大人们。”陈宝音收回视线,侃侃而谈,“他们住的府邸,穿的衣裳,吃的美食,身边多少奴婢伺候。”
她一手端着海碗,微抬下颌,露出白皙纤长的颈项。声音清脆而从容,说起已经变得遥远的曾经生活。
随着她的讲述,金来和兰兰都听得呆住,眼神充满向往。在小小的脑瓜子里,想象着假山,弯弯曲曲的游廊,月牙形的湖泊,在家里就能划船采莲蓬,好多好看的衣服,好多好吃的东西……
讲到一半,陈宝音忽然住了嘴,瞪眼喝问:“就知道听!‘陈’字怎么写,记住了吗?”
金来立即傻眼。
兰兰也呆住了,张开小嘴。
“快记!”陈宝音不留情面,“什么时候会写了,我什么时候讲下面。”
金来立刻蹲下去,捡起姑姑刚才丢地上的树枝,划拉学习“陈”字的写法。
树枝太长,划拉不方便,他咔吧折断,自己拿一截,另一截递给兰兰。
兰兰接过,也蹲下去,划拉起来。她早就不记得之前的心事,满脑子都是姑姑讲的大人物们的神仙生活,小小的胸膛中,心潮澎湃。
陈宝音微微笑起来。
“宝丫儿,朝廷真有这么多姓陈的?”不知何时,陈二郎围过来了,很是激动,脸皮都红了。
“有。”陈宝音一本正经。
就算没有,算上致仕的、前朝的、已经作古的历史人物,难道还不够?
陈二郎更激动了,口中喃喃,一会儿嘿嘿笑起来。陈宝音都不用猜,就知道他嘿嘿什么。
“我家宝丫儿懂得真多!”同样围过来的杜金花,骄傲得不行。
陈宝音讲“陈大人们”时,家里的其他人都围过来听了。多新鲜啊!是他们一辈子也见识不到的事,爱听极了。
“不算什么。”陈宝音轻轻笑道。
这算什么呢?不过是讲讲曾经邻里邻居的闲话。谁家还没有过邻居呢?
送走大夫,顾亭远带上钱袋,出门抓药。
“花这个冤枉钱做什么?”顾舒容在身后絮叨,“我哪有什么病?最多就是累着了,歇一歇也就是了。快别去了,浪费银钱。”
“给姐姐花钱,不叫冤枉钱。”顾亭远道。如果有机会重来,他便是卖田卖产,也要治好姐姐。
说完,他转过身躯,往外走去。
顾舒容怔怔,看着弟弟单薄的背影,只觉好似一转眼的工夫,他长大了。
文弱的身量,仿佛也成了小山一般,沉稳挺拔,彰显出可靠。不禁笑了笑,目光涌动欣慰。
顾亭远走出家门。
循着记忆,往药堂方向走去。街边人来人往,贩夫走卒,男子女子,老者小童,每个人的面目都很清晰,渐渐的顾亭远停下脚步。
他怔怔环视四周,小贩高声叫卖,客人讨价还价,包子炊饼馄饨飘出的香气……心跳如擂鼓,他一步都走不动了,口干舌燥,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做梦,会如此真实吗?
第10章 夜安
暮色四合。
天边最后一点霞光湮灭,钱碧荷做好一家子的晚饭:“兰兰,端饭!”
“来啦。”兰兰小跑着,奔进厨房里,脚步声比往日多了两分活泼。
孙五娘牵着金来,陈二郎抱着银来,说着话,迈进屋里。
“奶奶,晚上吃什么?”金来仰起小脸。
杜金花端着一筐窝头,迈过门框,看他一眼道:“萝卜,稀饭。”
“没有肉吗?”金来皱起鼻头,在空气中嗅了嗅,困惑地道:“奶奶,我闻见肉味儿了。”
肉多香啊!
“就你鼻子灵!”杜金花没好气道,“那是给你姑吃的,别惦记。”
金来吧唧吧唧嘴,不吱声了。
杜金花把筐子放在桌上,然后去厨房端碗。一大家子,十口人呢,就是十只碗。
兰兰捧着一大盆炖萝卜从厨房里走出来,刚出锅的菜很烫,她走得小心翼翼,都不敢抬头。
“给我!”忽然,一只手伸出来,把碗接了过去。见是奶奶,兰兰松了手,被烫得有点疼的小手背在身后,搓了搓。
“端这么大的碗干什么?”杜金花皱眉斥道,“打了吃什么?”
兰兰抿紧嘴唇,小声道:“娘让我端的。我,我不会打了的。”说完,怯怯看了奶奶一眼,转身跑回厨房了。
杜金花那个气!
这么小的孩子,钱碧荷怎么干得出来让她端一大盆刚出锅的菜?打翻了还是小事,烫着怎么办?
她压着眉眼,端着萝卜进了屋。
不多会儿,钱碧荷一手一碗稀饭,走了进来。在她身后,兰兰捧着一只碗,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放在桌上后,母女两个又折回去,继续端碗。在杜金花的加入下,仍是又端了两趟,才把碗都端上来。
“孩他娘,怎么就三个窝头?”陈有福道。
杜金花坐下来,给银来吹汤,眼也不抬地道:“一人吃半个。金来要读书,从现在开始,都少吃点。”反正农闲时候,没什么活儿,少吃两口饿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