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回家种田了(10)
陈宝音笑笑,柔声道:“都是一家人。”
“是,是,都是一家人。”陈有福呵呵笑起来,看着第一天回家的闺女,心里说不出的喜欢。
只有钱碧荷高兴不起来。她没有儿子,沾不上光,还要跟着吃苦受罪。她沉默地收拾桌子,将碗筷往厨房里拿,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兰兰也跟着一起。”
钱碧荷的脚步顿住了,转身慢慢看过来。
“兰兰?”
不光大人们惊讶,兰兰自己也惊讶了,慌忙摆手:“不,我不行。”
“你也学。”陈宝音柔和地看着她,“金来要考功名,你跟他一起。等你长大了,要说亲的时候,若是说个读书人,他吟诗来你作对,岂不是好?若是没说到读书人,咱们家也不会随便把你嫁了,总归要嫁到吃喝富裕的人家,你学一手看账记账的本事,岂不是受重要?”
兰兰不懂,手足无措,满脸慌乱。
陈大郎却很高兴,推了一把闺女:“兰兰,给你姑磕头!”
七岁的丫头,已经学会在家里帮忙了,喂鸡,砍草,拾柴火等。她如果跟着陈宝音识字,干活的时候就少了。
但陈大郎想到闺女以后嫁个好人家,就止不住的高兴。大不了他多干点活!沉默老实的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笑意。
兰兰下意识就跪下了,但她没有磕头,瘦得巴掌大的脸儿,无措又慌乱地看向门口。
对上她的视线,钱碧荷……
脸上的表情很奇怪。说不出高兴,但也没有不高兴。像是回忆,怅惘,酸楚,怨恨。
“识什么字?”她声音不同以往的唯唯诺诺,而是有些尖刻,“识字有什么用?跟我去厨房刷碗!”
第8章 重生
听到她的话,兰兰几乎是立刻跳起来:“哦!好!好!”
才跑出两步,就被杜金花拦住了。
“刷什么碗!”杜金花黑着脸,拽住大孙女,“给你姑磕头,以后跟你姑识字!”
没心眼的死孩子,一点儿分不清轻重!
杜金花眼带不满,看向大儿媳。她心里对大儿媳也有不满,只是,往常总是二儿媳上蹿下跳的,显不出大儿媳来。
被婆婆训斥一句,钱碧荷涨红了脸,低垂下眼睛。嘴唇嚅动,似乎说了句:“随你们。”
匆匆转身,迈出门槛,往厨房去了。
兰兰看着娘亲离开,脸上神情更无措了,睁得老大的眼眶里,很快泪汪汪起来。
“磕头!”杜金花皱紧眉头,直接将她的脸掰过去。
吸了吸鼻子,兰兰跪下,朝陈宝音磕了三个头:“姑姑教我识字。”
陈宝音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这孩子不想识字。
跟金来不同,金来虽然是被诓的,但他至少想吃肉。而兰兰,她更想娘亲高兴一点。
“起来吧。”她弯腰,一手扶起金来,一手扶起兰兰,“去歇息一会儿,醒来后,洗干净脸和手,我教你们写自己的名字。”
金来高高兴兴地蹦起来:“是,姑姑!”
兰兰也小心爬起来,试探地看了陈大郎一眼,很快收回来:“我,我去帮娘洗碗。”
没人制止她。
兰兰佝着背,细手细脚,像根豆芽菜似的,一闪就消失在门口。
“小家子气!”杜金花怒其不争。
不怪孩子,她就怪大儿媳!怎么说也是童生的女儿,竟把孩子教成这样!
杜金花很看不惯大儿媳那套。别人还没说什么,她先自己缩起来了,还把兰兰带得畏畏缩缩的!成日做出这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儿,给谁看呐?
杜金花知道钱碧荷的心病。可是,她嫁进来这些年,她说过什么没有?生不出儿子就生不出儿子!他们还年轻,慢慢生就是了。
实在生不出来,那就生不出来了,这就是命!怨天怨地,也改变不了,还不如想开。
之前琳琅走后,杜金花本想让兰兰睡正屋,好好的孩子,一天天长歪,她看不下去。但钱碧荷推三阻四,兰兰也不很情愿,杜金花就打消了念头。历来只有人家应许,才有做好人的余地。若人家不情愿,那可就是做恶人了。
这会儿杜金花只希望大孙女跟着姑姑,能开开眼界,把畏畏缩缩的性子拧过来。不然这样,实在叫人看着眼疼。
“兰兰还小。”听到杜金花的评价,陈大郎倒没觉得什么。女娃么,就是胆子小一点!
杜金花斜他一眼,撇撇嘴。傻子,他懂个屁!
剜了孙五娘一眼,然后看向门外,两手叉腰,吼道:“叫我看见谁对宝丫儿不好,都给我等着瞧!”
“娘,瞧您说的。”孙五娘立刻撅嘴,“金来他姑聪明漂亮又疼爱子侄,这么好的姑姑哪里找哟?谁若是没良心,我第一个不依!”
信她才有鬼!杜金花心里知道二儿媳的话不能信,但还是有些高兴,勉强道:“你最好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然后就不理她了,摆手开始撵人:“都走都走,宝丫儿要歇息了。”她还记得上午烫脚时,宝丫儿坐在桌边差点睡着,这孩子不知道多久没睡个好觉了,可怜见的。
陈大郎抬脚出去了,陈二郎和孙五娘一人拎起个孩子也出去了,陈有福准备找人唠嗑,刚迈出屋门,就听到杜金花指挥他。
“去弄些茅草来。”杜金花吩咐道,“正好上午你把镰刀磨了,割些茅草,给宝丫儿扎个垫子。”
不能磨闲,陈有福有些遗憾,但也没说什么,从墙边背起筐,抄起新磨的寒光闪闪的镰刀,出门去了。
“宝丫儿,你上床吧。”杜金花一转头,凶巴巴的脸庞立刻温柔下来,“娘给你炒豆子吃。”
忙碌了一上午的杜金花,接待侯府来的客人,给她收拾床铺,小心翼翼刷干净她沾满泥泞的绣鞋,洗一大家子的衣服,活面蒸花卷,处理家庭矛盾……现在要去给她炒豆子吃。
她不累吗?她不可能不累。陈宝音心里涌动着热流,只觉胸腔里灌得满满的,她眨眨眼睛,温柔得体的微笑从脸上撤下,变为乖巧安静:“好。”
在杜金花的注视下,陈宝音脱鞋上床。
杜金花为她拉开被子,看着她把自己盖得严实,才放下心,轻手轻脚地走出去,掩上了门。
“吱呀”一声,随着屋门被掩上。
屋里的光线一下子昏暗下来。陈宝音眨着眼睛,看着寒酸的屋顶,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还好。到现在为止,一切都还好。
会更好下去的。她闭上眼睛,驱散涌到眼前的纷杂念头。
光影和声音仿佛在一瞬间远去,脸颊瓷白的少女陷入了沉睡。浓密长睫像是两道防卫线,守护在眼睑下方。睡着的她,脸颊奇异的静凝,又显出一丝纯稚的脆弱。
离陈家庄最近的梨花镇上。
顾亭远猛地睁眼。
意识消失前的记忆迅速回笼,眼神瞬间转为警惕,他迅速掀被坐起。
在看清四周的一瞬间,不禁愣住了。空荡荡的房间,单调简陋的陈设,是他……是他成婚前的布置。
怎么回事?谁布置的?
顾亭远身躯紧绷,眼含警惕。自五年前他与宝音成婚,这间屋子就变成了他们的婚房。他清楚记得每一处细节,他的书架、书桌都挪去了隔壁,书架的位置,摆上了宝音的衣橱,书桌的位置,摆上了宝音的梳妆台。
宝音性格活泼明媚,常常折花插在瓶子里,摆在窗台上,点缀屋子。
但现在,窗户紧闭,窗台空空。
不可能是别人布局陷害他。五年前的他,还未考出功名,没有进入那些人的眼,他们不会知道现在的他过着怎样的日子。
头疼脑胀,身上发热乏力,像是染了风寒。顾亭远揉动太阳穴,发凉的指尖带来一丝清明。
掀被下床,走到窗边,十指抵住窗棱。即将发力的一瞬间,微微愣住。
他怔怔看着自己的手指。细嫩了很多,没有常年烧火做饭的粗糙痕迹。肌肤光滑,有次悄悄给宝音雕妆奁盒时不小心割出的月牙状伤疤,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