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匪妾(56)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啊!”碧玲横眉催促道。
“哦,好。”碧玲这才呆呆楞楞地拿着伞往门里冲,几次那伞面撞到门框上也不知道收了伞再进屋。
周鸾一把捂住脸,道:“把伞给我?”
碧玲点了下头,将伞递给周鸾,这才进了内室爬到床底下找了起来。
“太黑了找不到啊。”碧玲如是说。
“肯定能找到,你细细找一下。”
碧玲觉着小姐的声音有点儿小,就像是从远处传来的。
她晃了晃头甩走这莫名的感觉,只道是床底木头隔绝声音效果太好。
只是,她敲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还没寻到时,碧玲终于觉察出了一丝不对来。
要说小姐那般着急要逃,不可能不催促她快些找的。怎么这半天她什么都没找到,也不见有人催促?
碧玲想到一种可能,猛地抬头却被床板砸得生疼,顿时方才的那一丝灵光也没了。
只见她揉着头,纳闷道:“我刚才脑子里想啥来着?”说罢又揉揉头,继续趴在地上扣地砖起来。
……
与此同时,周鸾已经翻墙出去了。
是的,三年都没爬出去的高墙,只因一颗树木被风雨吹断,又正好搭在高墙上,她才侥幸顺着那树木爬出去。
这过程出奇的顺利,顺利得让她不敢置信。
身边没有碧玲,外头没有卫兵,甚至整条巷子里都只是她一个人。
可她跑出来却没有丝毫欣喜之情。
说个让人发笑的话,她这次跑,竟然不想要远走高飞,竟然不是为了自己,而仅仅是为了别人。仅仅是想去挨家挨户敲门,劝人避灾,能劝一个算一个。
这想法,却让周鸾无端发笑。
她算是什么人?有资格做这般“救人”的事吗?
也不知孟云在地下是不是笑她“装模作样,自认菩提”?
她身上的雨披是碧玲的,依照她在府里可有可无的架势,碧玲又能领到什么好雨披?无非是样子好看,暂且能交给她们过眼的。实则,一沾水就四散开来,好不狼狈。
周鸾的头上没有斗笠,手上的桐油伞在翻过门墙时就掉到里面找不见了。
头发贴在脸上湿滑难耐,即便是没有铜镜,她也能想象到自己现在是哪番凄惨的样子。
就以这个样子跑着,像个失心了的病患,拖着破烂的衣裳,身上滚满了泥水,头发四散着狂奔,向着河堤狂奔着。
周鸾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跑到河堤附近的。她只知脑子里的声音嘈杂又安静,让她无法适从。可与此同时,她的脚步却越来越快,踉踉跄跄间竟然跑到了离河堤最近的村庄,名唤江畔村的村庄里来。
她原也不知村庄的名义,只看到了石头上刻着江畔,便想着这大概就是江畔村。
周鸾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敲了数十户人家,可这数十户人家都大门紧闭,甚至整个村子都宛若死了一般沉寂得要命。
“怎么会这样?”她被雨浇得都睁不开眼,许是这些年身子一直很弱,现下额头竟然滚烫无比,她只抬手摸了下就被烫开了。
与此同时,她才觉察出自个儿身体软得厉害,下一瞬便体力不支跌坐在地。
“小兄弟,你怎么了?”一个汉子朝她伸出一只手来。
周鸾抬起脸,眼前被雨水罩得模糊一片。
似乎她即使再狼狈,那张脸也能分得清性别。
只听那汉子啧了一声,道:“竟然是个小娘子。”
周鸾艰难张口道:“这里的人呢?”
那汉子的声音却像是鼓一样,振聋发聩,“你说什么?”
周鸾揉了揉耳朵,缓过来,才张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大一些,道:“这里的人呢?”
“什么?”那汉子俯下身来却还是没听清。
周鸾这回却彻底没力气了,方才那声已然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却听那汉子转过头朝旁边穿着蓑衣的男人问:“你听到她说啥没?”
那蓑衣男言摇摇头,简意赅道:“没。”
那汉子却急道:“这可怎么办,这村子马上被淹了,也不能放她……”
之后周鸾的意识就开始混沌起来,耳边只知那汉子如擂鼓般的声音一下一下敲着她的耳朵钻进她脑子里,搅得她不得安生,却又一个字都让她听不清。
知道最后,她甚至耳畔都听到了巨浪咆哮的声音。
“完了。”她想。
“怕是就要死在这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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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腮边泪
周鸾醒转过来时,竟发现自个儿躺在那睡了三年的雕花架子床上。鼻尖萦绕的还是那伴随了她三年的雪松香气,只是这香气中莫名藏了点儿风沙气儿。
她似乎马上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偏过头,却见一玄衣男子正拄着头微张着眼瞧她。
这男子面庞如刀削斧砍般,只是这下巴瘦削了些,那下颌崩得死紧线条硬朗得很,且脸颊泛着青色的胡茬有些邋遢。
那双唇微薄没有血色,再往上是直挺的鼻,直至……与那双眼对视。
“穆寒年!”周鸾心中一惊跳,迅速收回目光,下意识闭上眼当起缩头乌龟来。
“呵。”一声从鼻底发出的闷笑传到她耳畔来。
周鸾睁开眼,恨恨地瞪了一眼穆寒年,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只收回目光拿眼细细盯着架子床的雕花看。
穆寒年见她此举,笑意只一顿,继而开口唤道:“阿鸾。”
周鸾闻言,心尖儿一颤,说酸楚也不是,说冷硬也不是,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见周鸾没应声,穆寒年却不甚在意,反倒起身往屋外走。
周鸾微松了口气,余光瞄着他的背影,心中却莫名有些酸楚。
娘的!她现在怎么成了这般深闺怨妇之态?
虽是心中不住暗骂自己,可她偏偏管不住自个儿的眼,自个儿的心。
这里正复杂酸楚着,却见穆寒年又端着一青花镂空碗走了回来,随之而来的是微微的苦气。
“什么?”周鸾掩住鼻子,拿眼瞥着那碗。
穆寒年见她这般样子,仿若回到三年之前无意与他流露出的几分娇嗔模样。他声音又柔上几分,道:“阿鸾乖,喝药。”
可再听到这声“阿鸾”,又听他诱哄的语气,周鸾心中的酸涩却又被那股子恨意给漫了过去。
“穆寒年,我怎么会在这儿?你拿着这药做什么?”周鸾满眼讥诮道,“怎么?三年终于是想通了?把这匪窝最后的一根祸苗给铲平?”
穆寒年听罢,捏着碗沿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指节瞬间白成雪色。
周鸾此刻的言语此刻的讥诮,跟一个个芒刺一般,扎得他胸膛里的那颗心连着骨血一起震颤着痛。
可越是极痛之下,他面上反而越是冷酷。
这三年,他算是历经了腥风血雨。东隅国在几十年前山河破碎之际就差不离分崩离析了,只是现如今像是拿着纸强行糊上一般,都不需夷人捅破这层窗户纸,便是势力如黑虎岭般强劲的匪患就能将东颙霍乱至死。
他这双手,如今沾上了多少血,他已数不清了。与此同时他身上背负了多少将士的性命?
那些人命和希冀,几时夜半压得他喘不过来气。想到最初遇上周鸾,想到黑虎岭上的种种更是让他夜不能寐。这三年又有几日不是一壶酒灌下肚睡着觉的?
可这些苦痛比起周鸾的讥笑,都算不得什么的。
穆寒年沉默着,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个床上可搁置的四角小案,将它安稳放到周鸾的架子床上,又小心将药碗搁置好。
这些做罢,他才道:“这些是伤寒药,你且喝了别留了寒气病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