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嫁(46)

作者:游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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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棠拆开手中那沾了雨雪的家书,细细展平,看到上面龙飞凤舞的笔迹,勾起嘴角一笑。

封套上题着“吾妻亲启”,用词甚是亲密缱绻,看得方棠有些面红耳赤。

栗延臻不太会将同一件事写出花儿来,反反复复只是那么几个意思,他在边关思念方棠,只想着快些得胜回朝,好拥温香软玉在怀,小别新婚。

不过他也会写情深,并且不附辞藻,读来甚至比文人雅士笔下气势如虹的思念更令人动容。

“昨日秋风起,见边关鸿雁,或南飞过京城,遂念及爱妻,遥寄尺素一封,红豆一盅。望天寒添衣,加餐好眠,念卿卿如晤,暂排相思。二郎亲笔,问吾妻安。”

方棠看着手边一盅红润饱满的红豆,一颗颗捻在手指间,觉得仿佛触手生温,心中乍暖。

他捏起一颗红豆,丢到信笺上,案旁的灯烛晃了晃,滴下一丛烛花。

这几月他与栗延臻书信往来得频繁,幽牢关捷报频传,栗家人的血性与悍勇在战场之上尽显,西羌人几乎被栗延臻杀得不敢冒头,入秋后连续几月缩在缚虬谷后逡巡观望,不敢妄动。

旁人都说栗氏父子功高震主,尤其那栗苍更是有拜将封侯之荣,已是显贵之极,封无可封,几乎要赶上前朝末代君主身边的兖昌侯——那也是一位鼎鼎大名的窃国之臣,只是无人敢明着这么喻指栗苍,只是暗中议论,侧目而视。

朝中流言纷纷,渠帝也日益担忧,观望着北境的动向,有快马入京便心惊胆战,唯恐是栗苍起兵造反的消息,整个人几乎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

再过一月就是行宫冬狩,方棠要伴驾渠帝左右随侍。他身着绯色官服,骑在银鬃马上,望着身后浩浩荡荡的随行官员,与当年第一次到南郡冬狩的光景并无什么不同。

然而他觉得自己的心境似乎已经不似从前,四年多过去,早已没了当年那种新鲜与快活。少年的时光一晃而过,他也不再是那个轻狂恣意、醉酒成诗的探花郎。

东宫车驾紧随圣驾之后,接着便是按照皇子公主的得宠与否依次排开,最不得宠的六皇子被扔在皇室仪仗的末尾,掀开帘子也只能吃到一嘴巴尘灰。

栗延臻远在幽牢关,前几日修书回来,让方棠善自珍重,万望他在京中安好。

方棠拿着信郁闷了几日,来不及接着郁闷下去,便匆匆打点行装跟渠帝来了南郡。

蒙易骑着马赶上来,与方棠并辔同行,两人如今虽道不同,却依旧常常相谈甚欢。蒙易拜入东宫门下之后官升了三品,在朝中担任通奉大夫,虽然仅为散职,却依旧为东宫所器重,眼下风头正盛,有不少人都想来巴结。

只不过蒙易实在为人正直,并不与谁交往过密,终日勤勉同太子议事,因此深得东宫信任。

“栗氏父子两人在外,栗延吾这次也并未随驾冬狩,陛下算是可以安心了。”蒙易说道,“若论战功,栗氏一族功名显赫,无出其右。若是论僭越——哼,怕是也无人可望其项背。”

方棠每次与蒙易交谈,总要听对方阴阳怪气明里暗里地贬损栗家人。每每说到栗延臻的时候,他都拼命岔开话题,虽然在蒙易看来他的偏私之心十分明显,但方棠也更不想听人说栗延臻半句不好。

蒙易也看出他的心思,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长叹一声:“兰杜,你啊,总有一天要为私情所累。”

銮驾到了行宫,方棠照例去驿馆安置,吩咐驿卒去打些热水来,他好沐浴后歇下。

驿卒出去后便久久没有回来,方棠觉得奇怪,按理来说驿馆这些官员是不敢怠慢朝廷命官的,只是打个热水,又没让他们大半夜去寻美酒佳肴,何至于这么磨蹭?

方棠披衣下了床,准备出门去看看,没想到刚拉开房舍的门,一团漆黑就迎头而来,瞬间将他罩了个严严实实。

“???”

方棠蒙了,他随即就感觉有人拿绳子飞快地捆住了他的手,然后往肩上一扛,不由分说地往外走去。

他剧烈地挣扎起来,同时觉得不可思议——在官驿里公然劫走朝廷大臣,这人不仅是活腻歪了,还是觉得活太够了,想给自己的阳寿手起刀落来个痛快。

可是没想到他一路挣扎着,那人将他从楼上扛到了楼下,周围硬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没有驿卒出声制止,也没有侍卫上前与这歹人争斗。

他就这么被对方一路无话地扛出了驿馆,裹上层皮袄往马车里一塞,只听得一声鞭响,对方驾着车扬长而去。

方棠手脚都被牢牢捆住,口中塞着布巾发不出声音,只能扭动着挣扎。马车不知行进了多久,忽然晃动一下,似乎是停住了。

那人从车外钻了进来,还用先前那种扛麻袋似的姿势扛起他,跳下车便往前走。

方棠见挣扎无果,便飞快地思索起待会儿自己该怎么脱身。他在对方肩头安静下来,只感觉对方带着自己推门进了一间屋子,屋内有很重的檀香气味,冲得他晕头转向的。

屋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那人将他放在了一张床上,摘下他脸上蒙头的黑布,手一用力便撕了一条下来,轻轻蒙住方棠的双眼。

方棠口中的布也被拿掉,他试着开口问:“你是谁?”

其实他大致也可以猜到,房中那分外浓郁的檀香,是为了掩盖另一种气味——那股他寤寐思服、为之辗转反侧的风雪清香。

对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很低地笑了两声。

“二郎,”方棠皱了皱眉,“不要绑着我。”

对方顿了一下,旋即开口:“我不是你夫君,你认错人了。”

“哦。”方棠懒声应付道,“你要对我不轨吗?”

“方大人便如此急不可耐?”对方问,“你那远在边境的夫君,知不知道你这副模样?”

方棠嗤笑出声,打算与他周旋到底:“那你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

面前这人沉默了,接着抓住他的手腕,很急切地亲吻过来:“不守忠贞之道,该罚。”

方棠咯咯笑了两声,被对方亲得透不过气,声音半带娇意地说道:“不要闹了,二郎,你快些……”

双手和脚腕的绳结被人解开,然而眼睛却还是蒙着。对方将他抄膝抱起,让他的头枕在胸前。方棠感受到安心有力的心跳,情不自禁地往上靠了靠,换来对方身形一顿。

他笑笑,偏使坏往对方身上蹭,直把这人蹭得心头火热。

下一刻,方棠感觉自己被放进了一方温热的水中,周围是凹凸不平的石头。他动了动,发觉这里似乎是一处温泉池。

“二郎,这是哪里?”方棠茫然地问,“这里是行宫么?”

栗延臻嗯了一声,脱掉自己的衣袍,精壮的身躯被粼粼波光照映,硬朗的线条与雾气相融,刚柔交错。

“你怎么回来了?”方棠问他。

“陛下准我回京了,我实在想你,便星夜赶回。”栗延臻沉吟着,牙齿追逐他敏感的耳垂,“我很想你,夫人。”

栗延臻俯下身去,隔着温热的泉水与他深情相吻。

方棠闭着眼睛,手却抱紧了栗延臻的背,十指用力到泛白。

“夫人这样子,我实在太喜欢了。”栗延臻粗重喘息,低头吻住他,“过来,我疼你。”

温泉水滑得很,方棠攀不住栗延臻的肩膀,很着急似的往对方怀里钻。栗延臻也不辜负自家小探花刁蛮的诉求,一应满足。

方棠的手臂落在栗延臻肩上,比他扛过的刀枪斧钺都要柔软。栗延臻满心的柔情和暖意都融化在了这一汪暄暖的泉水之中,不远处石壁上的影子像青萝藤蔓相缠,在烛火下摇曳难解。

兔子晃着耳朵,被人抚摩耳廓,抖了一抖便蜷缩起来,接着被一只手揉捏着耳朵复又展开,反复几次,兔子也没力气动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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