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32)

作者:常百两

他纵然是有私心,你也不能挑明。韦鹏缓缓道,殿下刚才说得明白,陛下在夔地养伤,兵卒充了诊金。过段时间,我们还需要指望他将人带回来。

杜将军一怔:养伤?

确实是有些奇怪。韦鹏道,你要是说陛下在张君手里并没有受苦,他又一身伤病;你说陛下受了苦,他在被俘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夺取张君的后妃,让自己儿子被张君以嫡长子的尊贵身份抚养多年。你我侍奉的君主向来是有本事的,所以四殿下就算是有私心,我也相信陛下看得比其他人更清楚。我韦鹏本来也是一只脚迈进了鬼门关的人,被这位神通广大的帝君又拽了回来,所以将军不妨也放宽心。

杜将军沉吟不语。他对韦鹏也存了几分戒备,方才这一番话,韦鹏丝毫没有显示出以下犯上的愧疚之心,就好像之前亲口承认将君主按在床上一个月的不是他本人。

说起来,以他们这位陛下睚眦必报的个性,如果韦鹏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怎会继续留这人在身边?难道说不是韦鹏以下犯上,而是陛下恃强凌弱,强迫臣子服侍……

韦鹏:……将军为何这样看韦某。

杜将军迟疑片刻,道:陛下偶尔确实作风荒唐,韦相不必往心里去。

韦鹏大为感动,在将军肩膀上用力拍了拍,叹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将军也。

傍晚时分,杜彦彬来到此地,按照既定程序拜见了四殿下,并送上了礼单。四殿下设宴款待,回了礼,表达了对杜将军府的感谢。

杜彦彬坐立不安。他爹就在席上最末坐着,他还得在这儿充当他爹的代言人,接受皇室成员对自己亲爹的问候,这种感觉实在是恐怖极了。

宴席罢了,他那戴着面具的爹来到一间房中,杜彦彬老老实实跟过去,进屋之后帮忙端茶倒水,站在一边等候发落。

杜将军摘了面具,杜彦彬怯生生道:爹?

杜将军将一个包裹丢在桌上,杜彦彬瞄了一眼,看到里面金灿灿的,都是自己上次寄给萌萌的首饰,心中一震,当即跪了下来。

杜将军:多长时间了?

杜彦彬颤声道:三、三年……

屏风后面哐当一声,本应该悄悄旁听的韦鹏猛地走了出来。杜彦彬没料到这屋里居然还有个人,反射性就地一滚,手里的剑就出了窍。

韦鹏颤抖地指着他:你,你,你……

杜将军当即上前把儿子手里的剑夺走,把他重新踢回地上,恨恨道:家贼!

杜彦彬浑身一震,道:爹!我是这两个月才寄了些东西回去。我以为你问的是我和萌萌交往的时间……

三年前萌萌才多大?!韦鹏几乎要吐血了,怒道,你这小兔崽子!

我儿子三年前也不大。杜将军把韦鹏退回到椅子里,怒道,嘴里放干净点!

——爹!杜彦彬痛苦道,儿子知道犯了大错,您以后有什么吩咐,就算是刀山火海也会照办;但儿子的心已有属了,唯有一线希望,希望父亲垂怜……

我正有一件事需要你做,既不需要上刀山,也不需要下火海。杜将军道,养你千日,也该用你一时。四殿下过段时间会去夔地接一个人回来,你跟着他去,保护那人周全,将他好好带回来。我本该亲自去一趟,但以我的身份,跟着四殿下会令他起疑,你去正合适。

韦鹏在这之前并不知道杜将军什么心思,此时一听,不由得看向他,道:你是想把夔地的兵一块带回来?

这件事要看运气。杜将军道,四殿下既然已经将兵卒武器都给了龙嵠垌,那么垌主近期必然要用一用。武器虽好,士兵虽然精干,在不了解他们的人手里势必也会折损不少。彦彬这些年跟随我学习,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到时候指导夔族人小胜几次,便能挽回当前被动的局面,令夔族知道与我们合作的意义。

韦鹏想起小杜将军那封令人头晕脑胀的情书,叹道:如果这小胜之后涉及到谈判,还是由将军亲自去更妥当。

杜将军:我去不了。张君好像不擅长打仗,那我便让他多吃一些亏。璟帝近来开始关注这边的战况,随时有可能正式调遣我麾下的军队,那么在他也开始涉足此地之前,我需要给那位聂先生留出一些谈判的资本。

韦鹏:聂先生的身份当前还不能摆上台面。

杜将军幽幽道:那就当是我为他个人准备的,一些微不足道的礼物。

韦鹏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他往日里总是会提醒聂先生好好利用杜渐与他的情谊,如今看来,这种提醒是绝对正确的。这位将军无论再怎么圆滑、世故,一旦决定要为特定的君主奉献力量时,又会变得极其可靠。

璟帝一辈子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待遇。韦鹏心想,人与人之间年轻时期最质朴的交往,比任何珍宝都贵重。

这种感慨也影响了他自己。当韦鹏回自己房间后不久,有人到他门前敲了敲,开门一看,正是小杜将军。

杜彦彬紧张地看着他,道:您就是萌萌的父亲?

韦鹏:正是。

杜彦彬:我到底要怎么做,您才肯将萌萌嫁给我呢?

韦鹏微微挑眉,侧过身让这年轻人看自己的房间。

看到那一墙壁的书了没?韦鹏道:把它们都背诵下来。

杜彦彬如遭重击,韦鹏布置完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之后心情更加舒畅,关门落锁睡觉去了。

几个月之后,红丹山脉开始落雪,北国和张君之间的战线南移,压了十里地。

嫡子已经知道自己距离战场非常近,而张君就在这战场的某处。同时,他也知道了父皇的战事并不顺利,南北各自派出使臣在边境城邦谈判,结果不欢而散。

而他身边这些人,似乎并不希望父皇取胜。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也有不擅长的事。小杜将军准备与四皇子前去夔地,临走之前对失落的嫡子道,你看我,背书的时候就很痛苦。

他们这段时间玩得不错,嫡子也挺喜欢他,便直白地问道,我父皇想要谈判,而聂先生马上要回来,是不是说他们会见面?见面的时候,我能不能在一旁?

这我可说不准。杜彦彬挠了挠脸,道:你想做什么?

嫡子:我希望他们和好……

我回答不了你。杜彦彬道,我和萌萌没有争吵过,所以不知道如果要和好话,应该该做些什么。不过如果你确实在意这事,等聂先生回来之后,你可以问问他本人。

四皇子是第二次来夔地,称得上是轻车熟路。这次他们没有赶上连绵阴雨,但等到抵达龙嵠垌的巫医住处,也已经是半月之后。

巫医带着兜帽,遮挡眼角已经出现的皱纹。她看到四皇子后笑道,亏你还想得起来来,我那封信寄出后已经多久了?

四皇子叹道,你的信出山至少半个月,我收到了并没有耽误时间,已经算得上是快马兼程。

仍是太慢了。巫医站起身,道,你不把人带走,我便没法用使用池水。这些皱纹要抚平下去,又要花费我不少时间……

四皇子跟随巫医也站起来。巫医看了眼小杜将军,笑道,这可爱的小将军不妨在这儿等一会,水已经烧开了,我让莲妹妹给你沏茶。

说话间,有一名素衣女子端着茶杯走进屋来,发髻高挽,肤白胜雪,竟有些高贵的气质。杜彦彬呆了呆,看到她脖颈和手腕上各有一条细蛇盘绕,如同一个首饰,但蛇牙已经陷入了皮肤,似乎随时都会释放毒液。

她将茶水沏满,做了个请的手势。手腕上的蛇因为杯中的水汽而睁了睁眼,然后继续睡了下去。

四皇子跟随巫医走到池边。巫医已经将人用布裹起来,对四皇子道:你来得还是太慢,不过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你们会满意这个结果。

四皇子把人抱起来,发现远比自己想象得要轻。他迟疑地看向巫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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