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13)

作者:常百两

聂先生也惊了,忍不住从门口退回了一步:——没必要没必要,真没必要。你该说什么说什么,朕以后一定认真听取。

韦鹏:手伸出来。

聂先生:——什么?

韦鹏:为人臣者不能及时规劝皇帝,是为失职;为君王者不能矫正自己行为,是为昏聩!规劝之心难以令您警醒,臣愧对先贤……

聂先生眼睁睁看着韦鹏从桌子下面抽了个狭长的竹片,红着眼,朝自己道:您之前是为什么被篡权,难道还不够明白?骄奢淫逸,如何成事!臣今日不是要鞭笞您,而是要鞭笞臣自己的内心——

聂先生也开始冒火:你今天这板子要是敢往朕身上动一下,朕明日就让韦氏从这国家消失。胆子不小啊,韦鹏,随便拿片竹子就当尚方宝剑了?反了你了!!

韦鹏幽幽道:陛下复位后,韦氏一族,您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但前提是您已经复位!但是您复位了吗?

聂先生脸色铁青:韦鹏!

韦鹏:臣在。他说道,您今日要么听劝,要么把臣的脑袋砍下来。

聂先生指着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你听好,韦鹏。半响后,聂先生道,朕会牢牢记着这事。

您记得越牢越好。韦鹏看着对方伸过来一只手,托住了,以教书先生的姿势握着那片竹子,如同握着一把戒尺。

一。他说道,您明明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聂先生:怎么回事,什么叫一,你打算来几次——

这是为了让您自己查着次数。韦鹏咬牙道,然后用力挥了下去。

璟帝已经好几日没有回过金龙殿。他上次从那位易容者身边离开后,实在难以平复心情,也实在难以平复身体,夜里用来平静心灵的时间长了点,受了轻微的风寒,便休息了几日。

于是再回金龙殿,就已经是五天之后。他令御膳房准备了一些佳肴,打算晚上在这儿小憩。

易容者见他来了,似乎有些不安,璟帝伸手握住对方手臂,道,朕这几天不见你,内心甚是想念。

他见这人颇有些惴惴不安,不由得更加温言细语。他说道,这几日朝堂上政事繁忙,邻国纷争不断,宰相和其他朝臣喋喋不休地争吵,朕也感到厌倦。未来如果有一日海晏河清,朕会带你出去走一走……

他心目中浮现出了一幅安逸悠然的图景。璟帝轻叹一声,伸手把身边的人揽在怀里。

怀里的人立刻僵住了。然而片刻后,这位易容者似乎是醒悟过来,主动贴了上来,伸手放在璟帝胸口轻抚,并凑过来试探地亲吻。

璟帝心神一荡。他也不由得伸手,道,朕今日不是为这来的,但是如果你……

他动作突然一滞,又看了一眼身边这人。

易容者不明所以,却听璟帝道,你站起来,脱下衣服。

这话听着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旖旎,而是有些其他什么。易容者内心有些惴惴不安,仍是站起身,紧张地脱掉了外袍。

璟帝:继续脱。

他看着面前这个人战战兢兢地脱掉了所有衣服。普通通,浑身上下都普普通通。难怪自己刚才摸着似乎不对。

而更有说服力的是,这人身上并没有什么刚刚痊愈鞭伤。

易容者战战兢兢地站在那儿。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直到璟帝突然抽出一把剑,横在他颈侧。

易容者大惊,径直跪了下来。他颤声道:陛下……

竟然还会说话。璟帝冷笑道,是谁让你入的宫?在朕眼皮底下换人,真是是好大的胆子!

易容者冷汗淋漓,不停叩首道:罪人不知,罪人不知……

璟帝一剑插入了对方右手,易容者猝不及防,发出了一声惨叫。

璟帝:把你知道的都讲一讲。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他们送我入宫之前,只是说了会有荣华富贵——

璟帝拔出剑来,悬在他另一只手上,道:很好,再继续想。

易容者涕泪交加,痛不欲生,浑身剧烈颤抖道:罪人被教导要如此对待陛下,罪人利欲熏心,罪该万死,但……

璟帝令手里这柄剑缓缓刺入这人左手。易容者再次惨叫一声,尖叫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想起来了!——那人说了,说我以后发达了,不要忘记宰相的恩情!我记得这句!

璟帝站起身。他缓缓道:那有没有见到另一个,跟你长得一样的人。

……有……有……易容者用力磕头,额头上很快流下了血。他也跟我一样,也是这张脸……他称呼身边的人为宰相,跟随对方走了……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璟帝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只觉得面前之人面目可憎,挥剑猛地斩了下去。

孙骏腾。他在血溅于面时心想,你好大的本事。

孙骏腾如今正在宰相府中休息。他手中正是那日杜将军孝敬他的金红石榴状宝石。孙宰相对这珍品极为重视,特意安排京城最好的工匠打造了新的托盘,边缘以金丝银箔打造了石榴枝叶,必将能将这宝石衬托得更美。算一算,今日就该送来了。

然而孙宰相心中仍有一丝不愉。他一日不能将人交给杜将军,这宝石便一日拿不安稳。思虑至此,他叫来一位下人,问道,御用监掌印的那位程太监,今日来了没有?

下人回道:昨天刚来了一次,说是不知为何,皇帝这几日对那位易容者相当在意,他实在带不出来,还希望宰相多宽宥两日……

孙骏腾冷笑道:那你转告程太监,说宰相再给他一天时间。如果明天这时候再见不到人,就让他自己提头来见。

下人还未开口,有一人从门外求见,引进来之后,居然正是这位御用监掌印。

孙骏腾脸上神色放缓。他问道:程大人怎么如此匆忙,今日既然来了,也该将那位易容者带来了。

御用监掌印却站在门口,筛糠般,突然伸手指向他,尖声道:宰相,正是你,要挟杂家换了

人!——

孙骏腾猛地起身:姓程的,你是疯了不成,跑到宰相府来撒野?!

他不能来撒野,只能由卑职来撒野。御史大夫跟随掌印太监走进来,道,得罪了,孙大人。

他这一眼正看见孙骏腾身后桌上那颗拳头大的宝石,不由得笑了笑,道:之前听闻宰相府内奇珍异宝众多,卑职还有些不信,如果看来,陛下的珍宝阁与您的府邸相比,也是要黯然逊色不少。

孙骏腾定了定神。崔大人。他挤出一个笑容,您今日突然来访,不知是何意?

御史大夫拱了拱手。没有什么何意不何意。他说道,卑职也是领命而来,只希望不辜负皇恩罢了。

他打了个手势,身后的将士迅速跟了上去。

聂先生坐在船舱中。他们那日将易容者送入宫中之后,便立即退回京郊,在船上躲避风头。虽然是在水上,但一些皇城的消息仍是陆续传了进来。

夜色渐深,韦鹏走进船舱,立刻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他不由得皱眉。

聂先生身边摆了几个空酒坛。他兴致高昂,看见韦鹏的表情,不由得笑得更不客气。

韦鹏拧着眉,道:您已经喝了一个时辰了。

聂先生转了转手里的酒盏,笑道:朕没用一兵一卒,让聂璟抄了他自己宰相的家,借用聂璟的手宰了一个顶着朕这张脸的易容者,这还不值得喝一杯?你那位内线叫什么来着,程太监是吧,妙人啊!一边收你的钱,一边收孙骏腾的钱,最后在引火烧身之前主动把宰相供了出来,两边给的钱如今完美地保留在了他自己口袋里,这人以后一定能成大事啊!

痛快!他说道,朕许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滋味——

韦鹏走到桌前,坐下来,沉默片刻,道,您的手再给我看看。

聂先生笑道:怎么,觉得朕酗酒碍眼,要再次死谏了?这会不见你拿个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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