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首辅他火葬场了(26)

作者:张部尚书

陆松节浅淡一笑:“这样吧,我托人叫他给你转封信回来,他的字迹你定认得,到时候就知我有没有说谎。”顿了会,他补充道,“放心,我不会瞒着你看信的内容。”

陆松节确乎没有拆信的想法,能叫萧氏兄妹记住他的恩情,就可以了。萧素馨却嫣然笑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拆便拆了。”

她愈发喜悦,浑没了轻生念头,乃至对陆松节磕头叩首,再三言谢。

徐太安见状,心底不太痛快。他冒着危险救人,到头来被感激的还是陆松节。她唤陆松节“陆大人”,却斥自己“狗官”,是因为他嘴不够甜,还是陆松节这只千年狐狸的外表欺骗性太强?

徐太安左思右想,坚信是后者。人靠衣装马靠鞍,乌鸦披了霓裳羽衣也能装凤凰,和陆松节交情浅的人,几乎都会被他彬彬有礼、真诚恳切的态度迷惑。

萧素馨落水受寒,本想独自回教坊司休息,徐太安不依不饶,非要她到医馆瞧瞧。

“污水入了肺腑,伤及内里,总归得看大夫。有我们两个大男人护着,萧姑娘怕什么?”

萧素馨犹豫片刻,继而转向陆松节:“陆大人的意思呢?”她不是喜欢麻烦人的性子,只考虑到可能他们怕自己还想轻生,姑且答应了。

陆松节本想拜谒黄玠,但方才见萧素馨从黄玠外宅出来,早变了想法。这萧素馨不仅是萧于鹄血亲,还得黄玠青眼。他接近萧素馨,便是接近黄玠,不怕他不收自己的夜明珠。

陆松节假意温和笑道:“正好同路,送送无妨。”

半个时辰后,几人到了医馆。萧素馨在里面看病,陆松节和徐太安需得回避,便出了门。

门外,陆松节瞥眼徐太安,脸色稍沉,站远了些。他还没忘记当初被徐太安设宴下药的仇。他清楚地意识到,徐太安既说了让他参与革新,绝不是说说而已。徐太安固然嫉恶如仇,清廉正直,但有时候会为了坚持信仰不择手段。

譬如,打倒皇甫党,再譬如,拉他入清流阵营,推行新法令。且徐太安行事无所顾忌,绝不瞻前顾后,比他更加可怕。

徐太安后背抵在菱花格纹梨木门前,亦交臂盯着陆松节。设宴让他娶杨修的女儿,是相对温和的手段。但陆松节的刚烈超乎他想象,他甚至不太明白,陆松节卑鄙自私,虚伪至极,怎么就不好.色?兴许是女人不好掌控,他不敢沾染。

徐太安不禁赔笑:“松节,先前的事算我不对。你胸怀若谷,肯定不爱跟我计较,以后革新的道路上,我们还得并肩作战,现在冷待我没什么必要,对吧?”

陆松节掀起眼皮觑他,没说话。脸皮这事都是对比出来的,他觉得自己脸皮很厚,但徐太安比他更厚。

徐太安又道:“你摸黑去黄玠的外宅,肯定不是跟他讨要萧姑娘吧?你想干什么?巴结他?巴结宦官,像是你能干出来的事,不过作为朋友,我好心提醒你,当年黄玠的干儿子随喜犯事入狱,我帮过他一把。我早跟他打过招呼,他表过态了,支持清流支持新法令。你送再多的珠宝,都无济于事。”

徐太安滔滔不绝,叫陆松节想缝上他的嘴。万幸的是,陆松节五颗夜明珠还没送出去,不然被徐太安拿到他巴结权宦的证据,他就被动了。

徐太安在变相威胁他,走黄玠的路子不通,他现在除了乖乖随波逐流,别无他法。他定当不成首辅,也避免不了革新。

半晌,陆松节哂道:“太安,你确定这样的态度是在跟我道歉?”

“欸?”徐太安被问住。

两人又沉默下来,陆松节并不爱和他生气,只是心里存着事,素来清风朗月的面貌,变得阴沉许多。

他忽然看到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逝,像是白婉当时推荐给张幺妹的女郎中。他忙得很,徐太安闲着也是闲着。陆松节便敲了敲门板,提醒徐太安:“叫我再给你好脸色也不难,帮我查个小案,看看盛京各个药铺,最近都有谁买过七厘子。”

“小案?又不是世所罕见的药,谁会清楚地记得客人的模样?怕是我跑断腿都不能帮你问出来。”

陆松节似乎也意识到强人所难,想了会道:“倘若只看你弟妹有没有买过呢?”

徐太安愣怔,总算明白过来,原来陆松节交代的小案,源于他鸡飞狗跳的后宅。他可真会偷懒,枕边人的事都托付给自己。

乞巧节后便是中秋,中秋节前夕,王氏定会让陆松节到白府接白婉。他若是带不回人,王氏也该指着他脊梁骨骂了。

徐太安所言,断了他向黄玠行贿的路子。他思忖少顷,打算同时给岳丈白同赫写封信,利用白同赫帮他击溃恩师杨修,回敬徐太安两分颜色。

*

不知不觉到了七月五,白府二院厢房外银杏叶飞,金色暖阳透过碧纱窗,落在次间罗汉床上。

白婉归宁已有数日,适才帮娘亲陈氏熬了碗牛骨髓汤,这会得了闲,正在和芸佩研究怎么做巧果子。她已画了几个花样,有蝴蝶样式,寿桃样式,还有双喜样式,不一而足。

但她画得心不在焉,总想起陈氏在小厨房对她说的话。

又不是阖家团圆的时节,她突然愁容惨淡地回了娘家,陈氏不消问,便知她和陆松节正闹矛盾。她不得已,把陆松节让她养姘头张幺妹的事,挑着告诉了陈氏。

陈氏忍不住笑话她:“松节这趟南巡回来,就交代你做这一件事,你怎的还被那姘头弄得灰头土脸?”

白婉也觉得丢人,耳根红得透透的。

陈氏便拉着她的手,叹了口气道:“男人有了出息就爱变心,你没手段,可不就叫人钻空子?有些事我原不想告诉你,但你也长大了,我不能不说。前儿你爹散朝回来,头发白了很多。

咱们族里传到你爹这一代人丁凋敝,二房那个成日吊儿郎当不学好,你弟弟绮英又还小,要成器也得等些年头。他当初催你嫁人,存了私心不假,但也是千挑万选,才选的松节。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娘还想嫁个专一有钱还有地位的,可不也没碰着吗?哭天抢地的,你爹还是被姓徐那个狐狸精迷了眼。松节能养着你,又得皇上器重,已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夫婿,你放宽心,多想想自己得到的实际好处,日子便能过下去了。”

陈氏的骨髓汤是为白同赫所熬,白婉回家时也发现,她的阿爹的确老了许多。可能久不回家,偶然一回去,就能发现岁月不饶人。

白婉知道阿娘不是有意劝和,倘若她做得到,早叫自己和离了。

莫说陈氏,白婉自己亦纠结痛苦。她夜里翻阅《诗经》,见里面写了句“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总觉得是在说她自己。

她当初同意这门婚事,多半是因父亲强烈的恳求,及自己作为大房嫡女的责任心。只有很小的一部分,她将陆松节当成了萧于鹄,从他身上寻找寄托。

她不甚了解陆松节,但彼时他看起来如此温柔恭顺,总让她于心有愧。

成亲第一年乞巧节,陆松节被她强拉着到外面逛庙会。她拜观音求菩萨,他只是在旁边淡淡地看着。白婉好奇,“你不为自己许个愿吗?”

陆松节摇摇头:“我对自己没什么期许。”她问原因,他却不肯说。

后来有一次喝酒,她把陆松节灌醉了,见他变得呆呆笨笨的,又趁势问了一遍。他便略有迷惘地看着她,眼底好像蒙了层昭昭的雾气。

“为什么要给自己许愿?我求神保佑的,都关于你们。婉儿,你们要健康富足。”

不知是否是他说得真诚,说得白婉心弦发颤。便是那以后,白婉决定对他好一些。现在叫他伤着了,白婉便不知所措了。陈氏的话,似乎也是有道理的。

她总会回到他身边,自己看开点,可能就挨得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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