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大猫在年代文报恩(52)
两个上级领导便齐齐笑了起来。
僵硬的气氛一扫而空,农场场长这才看向王伟。
哪怕是公社副社长家的亲戚,屡屡闹出事,还在对方领导面前下他的脸,他语气也淡了下来。
他假笑道:“小王最近是有一点浮躁,正巧,上面下来了砍树开田的要求。”
“其他小队长都比较忙,这事儿就交给你了,明天,你就带人上山砍树去。”
这个时节山上蚊虫最多,呆个半天都能把山上叮得没一块好肉,实在是个苦差事。
王伟脸色难看,却不敢拒绝,憋屈地答应了下来。
农场场长不愿再看见他的脸,挥了挥手,“行了,你出去吧。”
至于谢爷爷和小宋,就更没得到他的注意。
谢爷爷担忧地暗望了谢温时一眼,扯了扯小宋的袖子,跟着离开了。
一眨眼,刚才还热闹的地方,只剩下三个人。
万主任看着谢温时,笑了笑,“本来是来看看你在农场的工作开展的怎么样,没想到——”
他摇摇头,转而换了个话题。
“你说说这两天的情况吧,我也了解一下。”
万主任这天的确是突然来的,一个小时后便离开了,中午,谢温时却被一场暴雨被迫留在了农场。
暗沉黑云在天际铺开,遮掩了一切阳光,仿佛到了晚上。
密密匝匝的雨丝砸到地上,编成了一张柔软的网,几乎没有缝隙,转瞬就淹进肥沃的黑土里。
谢温时被农场场长请到家里吃了顿饭,后者好面子,人大方,饭桌上还有一盘韭菜炒鸡蛋。
吃完饭,场长还想让他在自己家休息。
谢温时收敛了上午和王伟争辩的锋芒,言辞柔和地道:“我看这个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不好叨扰,山上不是有空房子吗?我去那里凑合一下就行。”
场长有些犹豫。
他家其实不小,但架不住上有老下有小,人口多,谢温时要是留下来住的话恐怕也得挤一挤。
可是——那座山上住了不少改造分子啊。
他还没想好,便听见谢温时又道:“反正下雨,我也不会出门,随便找个地方歇一下就是了。”
场长这才勉强点头,“行,那我找个雨衣送你过去。”
“不用,我认路,”谢温时笑道,“您好好休息,就别出门了。”
农场场长暗想这个小青年会做人,拿来雨衣,便没非要送他出去。
谢温时抓紧自己的挎包,披着雨衣,踏进了深深的雨幕里。
他这几天暗中和谢爷爷接触过几次,知道那个眼神锐利的老人和瘦弱年轻人都是他的同屋,再三确认过可靠以后,才决定见上一面。
他静悄悄经过其他房屋,脚步声被巨大的雨声掩盖,没留下一丝痕迹。
等到了山顶,他才见到那个孤零零的小屋。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内的激动,上前敲门。
雨声很大,贴在门前的谢爷爷却分辨出了熟悉的敲门声。
他心中一喜,急忙推开门。
雨夜里,赫然出现谢温时身影。
他匆匆走进,反手关上门,这才看向屋子里的另外两个人——老魏和小宋。
他们两个大概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站在炕边,一脸复杂。
谢温时微微一笑,“又见面了。”
他们上午才见过,只是当时,一个是宣传干事,一方是被宣传的坏分子。
可说到底,他们此时站在了同一块土地上。
老魏长叹一声,“我是真没想到。”
谁能想到,改造分子的亲孙子,会千里迢迢找到农场呢?还当上了受重用的公社干事。
小宋更加震惊,从听到谢爷爷的介绍后,他就不敢置信。
两个人看着谢爷爷和谢温时相认,心中也有澎湃之感,仿佛和亲人团聚的是自己。
谢爷爷握紧他的手,声音都在打颤,“你说说你,到底为什么来!”
谢温时感觉到他掌心的粗糙,心头更加酸涩。
一辈子握笔磨墨的手,被磨出老茧,裂出了干涸的口子。
他轻声道:“是我来晚了。”
只四个字,刚才还忍着泪的谢爷爷,老泪便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他哽咽道:“好孩子,好孩子,是爷爷对不起你。”
“这不是您的错,”谢温时抿紧嘴唇,轻轻拍着他的脊背。
谢爷爷清高稳重一辈子,即使被儿子出卖,被送到农场,也是腰杆笔直不曾弯下一点腰。
可此时,却低下了头,弓腰痛哭起来。
谢温时眼睛红了一片,却没有哭,抚摸着他瘦得一根根骨节凸出来的脊背。
他轻声安慰着谢爷爷,过了几分钟,老人家才止住眼泪。
他抹抹眼角,努力平复着呼吸。
谢爷爷情绪稳定下来,这才给谢温时介绍,“这是老魏,小宋,你也都见过了。”
谢温时一一问了好,实际上,这两人的资料这几天他已经查得一清二楚。
他在简陋的屋子里扫视了一圈,除了一张火炕,一览无遗。
他眉头微皱,“有什么能藏东西的地方吗?”
谢爷爷一愣,弯腰指了指炕角的一块红砖,“那里面是挖空的,可以放东西。”
说着,他抓住那块红砖晃了晃,拿了下来。
火炕里赫然露出一个大洞,里面塞了个油纸包,不知道是什么。
谢温时打开身上的挎包,掏出一包桃酥、一包鸡蛋糕,还有六个鸡蛋,放到炕上。
“这鸡蛋是煮熟的,现在天气热放不了几天,你们尽快吃。”
言外之意,是送给他们三个的。
谢温时深信,只有利益连结下的关系才是最稳定的,和同屋绑到一根绳上,对他和谢爷爷来说是最安全的。
说着,他先拿了两个鸡蛋,分别递给老魏和小宋。
老魏看了看手里的鸡蛋,再看看谢温时漆黑的眼,沉默了下,把鸡蛋往炕边一敲。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小宋没想那么多,他愣愣被塞了个鸡蛋,“这不太好吧。”
普通养鸡的农村人吃鸡蛋都不容易,何况是他们。
“这阵子多谢你们照顾我爷爷,就收下吧,”谢温时微微一笑。
谢爷爷年纪大了,干不了多少活,何况这几天他看在眼里,这两个同屋对他照顾颇多。
这样的人,他是不吝于感谢的。
小宋这才收下,他看着鸡蛋咽咽口水,藏到了手心。
藏东西的洞不大,谢温时把吃食塞进去,弯腰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清苦的药味。
他鼻尖微动,觉得这股味道有些像自己之前从县里买的那种。
他手在炕洞里翻了翻,果然,摸到了两管冰凉的硬物。
谢温时把手抽出,看着手里两管药膏,不由得一愣,“扭伤药膏?”
之前他给申宁买的,也是这种。
农场明显不会给他们用这种药膏,藏在这里,就证明是见不得人的。
他疑惑地转头看向谢爷爷。
谢爷爷点点头,“是扭伤的药膏。”
谢温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低头细看,一管已经挤完大半,另一管比较满,还没用过几次。
他皱眉问:“这药膏是哪儿来的?”
谢爷爷没想隐瞒,“是一个小姑娘送的。”
他缓缓说起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包括在山上遇野猪、被她救下,一直到她多次来送吃食送药膏。
说话间,神态全然是感激。
谢温时越听越觉得古怪。
独自打一只野猪、抓很多鱼做鱼干……听到这里,他脑海中一个人影越来越清晰。
美艳、活泼,却也武力强悍。
他忍不住问:“是不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十七八岁,个子很高,总穿着黑色衣服?”
谢爷爷一愣,“是啊,你怎么知道?”
但下一刻,他就想了起来,“是了,申同志就是在红江沟大队,你也是。”
谢温时的脸色却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