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春娇(86)

作者:馒头泥

“待阿旎皇姐若是成了亲,那更得疏远我了。”九皇子还在止不住地低声嘀咕。

但茶盏大力掷在桌上的声音响起,惊得九皇子双肩一抖,再抬眼看过去时,便瞅见宁子韫面色莫名有些不虞。

宁子韫问着他,“她宫里的那个阿棠呢?”

被那一声脆响震得凝了些神,九皇子看着那生了些细痕的茶盅盖。

九皇子慢了半响,才想起了宁子韫说的这个宫女,“她还在我宫里,活得好好的,四哥是想?”

“人还是先留在你宫里。”宁子韫不知道生些什么闷气还是什么怒,最后丢下这句话,就径直离开了九皇子的宫中。

什么成亲,宁子韫回了言德殿,不再去想放阿棠回她承禧宫的那个念头。

若是放阿棠回承禧宫,那宁妍旎对他的顺从就会少几分。宁子韫没想到自己总是如此可耻,只想到用这些手段来胁迫于她。

宁子韫来去就这么匆匆,留下九皇子在他自个宫中,对着那明前白牡丹还有些不解。

“主子,老奴有事要禀。”九皇子还在沉疑之间,一个两鬓带白的嬷嬷进了来。

殿内本就是一片的沉寂,嬷嬷不由暗道着,自己这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九皇子正浑身不舒服,都还未来得及换衣。

他四哥便罢了,连个宫人都要来搅扰他。九皇子眯眼瞧着,这嬷嬷还是他膳房里的,阿棠应该就是她在管着的。

九皇子想发作的心抑了下,耐着性子问她,“到底有什么事。”

方嬷嬷又恭谨万分地行了个礼,新帝登基后,自家主子便也不同以往。现在方嬷嬷做什么事都不敢像之前那般随意敷衍。

所以阿棠这事,她还得来摸下九皇子的态度如何。方嬷嬷说道着,“主子年前要来的那名宫女,今日好像是有些病了。”

“也不知是真是假,就赖在那不动。老奴唤也唤不得,请也请不动,也是完全没了办法。”

“这宫女先前对主子那般冲撞,主子也未对她有何惩处。所以老奴也不敢擅自做主,便来请示下主子,可要请个太医来,为这宫女诊治下?”

方嬷嬷言语间说得满是无奈,一副自己不敢如何的模样,最后还佝偻着身俯在了地。

年前阿棠阿栀本来是都困在内廷司里,一直帮着里头的主司挑拣果品。余还景那个时候常跑内廷司,叫九皇子看见了。

九皇子便去跟宁子韫要了阿棠出来,兴冲冲地让阿棠去他宫中的小膳房里帮忙做糖糕。

就像上次在承禧宫那般,还让阿棠浇些蔗糖浆上去。

但是那蔗糖浆最后没浇上去,而是被其它眼红的宫女端盘时换成了烧嘴的茱萸辣子。

九皇子本来很生气,只是最后想起宁妍旎,他还是忍了下去。没有多做惩处,只将阿棠拨去刷洗碟碗。

现在一听又是阿棠,九皇子心里就是生出了不耐,“长公主平日身子不好,都没怎么惊动太医院的那些个太医。现在你管着的宫女有些什么小病小痛,就想让太医过来,倒真是比长公主金贵。”

方嬷嬷一听,俯在地的身更是不敢抬起。

九皇子看着她佝偻的模样,就想起那阿棠还不知道怎么懈怠。

只是他刚才也应承了四哥。

纵是不能让阿棠那性命影响了四哥和阿旎皇姐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但是宫人都是干着活的,嗑伤碰疼了一些,难道不是应当的。

九皇子回寝殿准备洗沐,懒得再看地上那老嬷嬷。

方嬷嬷俯着身,慢慢从殿内退了出来,再抬头时,她心下已经是有了九皇子对这宫女的态度了。

方嬷嬷去取了一小瓶油膏,浣衣那的宫人就惯用这种。

这油膏气味难闻,涂上去就跟在伤口抹了层厚重的油脂上去。

治不好伤,但能让伤口崩不开,宫人做着事的双手也不会渗些什么污血出来。

拿这东西权当给那阿棠当药用,她们也就只配用这些。

方嬷嬷冷着一张脸,推开了角落里的一间小耳房。

内里有十六张席榻,现在这个时辰,其它的宫女都已经出去做事了,就只有一席榻上还静静躺着一女子。

那女子裹着一床薄褥,似是累极了,在那发不出什么多的动静。

◉ 第六十五章

温府初夏的时候, 不止林院里的海棠开得好,宁妍旎住着的院里,那移过来的枇杷树上也是黄灿灿的一片果子。

茂盛的枇杷枝桠都伸出了院墙, 果子累累地将枝头都压弯了,就劝着她们去摘。

宁妍旎却偏不想摘枇杷, 反而跑去摘兄长院里的枣花, 要阿棠做点心。

黄绿的枣花, 花盘厚花梗又小, 一攒一攒的细小密集,没有海棠花的好看,也没有枇杷果的好吃。

阿棠那时也就十一岁, 手还没现在这么巧, 还苦口婆心地劝着宁妍旎,“小姐, 枇杷多好,摘回去了, 我可以炖那枇杷汤羹给小姐。”

“再说了,这枣树好不容易开出了花。现在我们要是摘了这些枣花,那公子到时秋季在这树上就摘不到枣了。”

宁妍旎不依,“兄长不喜欢吃枣。”

阿棠见劝不过就拉宁妍旎下来, 自己上去摘,“枣树上的刺会扎手, 小姐你在下面等着, 我马上摘好。”

爬站在枣树上的阿棠还在嘀咕,她明明就也很怕树上那些趴趴蠕动的虫子。她的鼻尖紧张得都沁出了汗, 还在说着。

“总有一日, 小姐会觉得阿棠比阿栀更聪明, 更厉害。”

树下,两个婆子和几个丫头都还在笑着阿棠的较劲。阿栀听见热闹声也过来了,跟着大家笑过之后,就劝阿棠下来,让她去摘。

阿棠已经兜满了一个小布包,一溜儿从枣树上下来。

她跑到宁妍旎跟前,从布包把手掏出来,伸着手让宁妍旎看。

宁妍旎笑着低头一看,随即脸上的笑就凝住了。

那哪有什么枣花。

阿棠伸出来的,是一双干瘦血红的、满是裂开的手。新旧的伤口密密麻麻丑陋地布在她手上,咧着鲜红暗红的一道道口子,上面还涂了些什么膏,伤口愈发地狰狞。

她的手指节还不正常地蜷着,宁妍旎想过去握她的手,却怎么也握不到。

树上的枣花在一瞬就枯萎了。

宁妍旎痛苦地睁了眼。

还是在岑寂的夜里,宁妍旎看着殿内那缠枝牡丹翠叶鎏金炉,从梦魇中清醒过来,剧烈地喘着气。

原来是一场梦,还好只是一场梦。

“怎么了。”身旁暖热的胸膛拥她拥得更紧了。

宁子韫的声音听不到一丝的昏昧,他一直也还未睡着,就看着她在他的怀中不安。

宁子韫这几日都宿在承禧宫内,拥着她就寝。

他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但就拥着,哪能止渴。只不过宁妍旎对着他蓬升起来的谷欠望,一直选择了视而不见罢了。

“宁子韫,放了阿棠她们,好不好。”宁妍旎仰着头看他。

但宁子韫默了默。

他抬手将她脸上那凉湿的泪拭了拭,跟她再次说着,“她们没事的。”

“睡罢。”

年节过完,冬末也就算是要过了。

先前宁妍旎落水病了的那些天,承禧宫内菱花木窗上都换上了厚厚的毡幔帘。

待宁妍旎渐渐好些了,她便让宫人换回烟罗帘幔,不让这窒着的宫内更是昏沉。

自她落了水,很多事不知不觉地就慢慢变了。

宁子韫跑承禧宫的次数是越来越多。

有那么几日,可能是因着政事处理得早,他就带了书卷过来,在她宫里看,静静挨在她身旁坐。

杏子不喜欢他。

之前每次见他,杏子都窝在宁妍旎怀里怕得不敢动弹。后来宁子韫来的次数多了,杏子竟然变得还敢朝他吠,一副怒着让他不要再来的样子。

宁子韫没有和这小犬多做计较。

他也没有再迫着宁妍旎去迎_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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