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春娇(77)

作者:馒头泥

宁妍旎闭上眸,她早就知道,他想着的从来就只有她这具皮囊。至于她想说什么,做什么,他只想掌控,却从不理解。

不管人间几何思绪,夜又静了下来。无边的浓墨涂压在宫城之上,袭来夜雾。

昏昏沉沉的一夜无梦。

宁子韫一夜也寝得不太好。

和自己想要的人躺在一榻上,还拥着她,怎么能无动于衷。身体的反应和他的自制力角斗了大半夜,天光终于微明时,宁子韫眸光还是很清醒。

其实宁妍旎睡着的时候很安静,甚至可以说是乖巧。她闭了眸之后,就不喜欢乱动。

也可能是她现在身子不适,更是没力气挪一下身。她不是那种身体好的小火人,一夜过去,就算宁子韫抱着她,她也始终是一团凉意。

竟然是怎么捂也捂不热的犟冷。

宁子韫起榻,望着她还抿着的唇瓣,说不出的闷怒。

不止罗衾之下,就连她覆着的罗衾之上,宁子韫也扬手置放了两个小暖炉,这才更衣离了殿。

“主子。”杭实已经守在了御和殿殿门前。

见宁子韫出了殿,他便赶紧垂首跟了上去。

有些事情要在上朝前就跟宁子韫说的,杭实都谨记着,“主子,余大人昨儿已连夜重新布好了防卫。太上皇那边猜到了这事之后,便怒喝不止。”

他不愿意做饵去做这事,这当然是在情理之中,毕竟前太子现在是这太上皇唯一的期盼了。

前太子回来,还会想着怎么好好安置下这太上皇。但是宁子韫,不把太上皇卸了就算尽了他人子的本分了。

宁子韫的面色不变,“无所谓,找别的人替他就是了,只要能引得前太子出来。”

前太子这么久都寻不到,只能是藏匿在某些臣官府中,官兵没办法匿寻到。那臣官,得是权势稍高些,才能压住他去寻的人手。

成国公府是不可能的了,之前他府里府前,在未事变前,宁子韫就都派了人盯。

但成国公确实又是最有可能藏了太子的人。

成国公在意的,除了他手上的权势,可能也就只余下他的儿女。太子妃的分量还不够,那不着调的季经彦可能才是。

走过了长廊,到了青砖石道,宁子韫的脚步就顿了顿,“你上次,给我寻的女子是从哪寻来的?”

杭实有些迟疑,摸不准宁子韫的意思。

那女子他早就送了回去,他觉得自家主子现在这夜夜宿在御和殿的模样,也不太像是要他将那女子重新寻回来。

杭实低声回道,“在季经彦大人那寻来的,主子觉得那长相,还可以?”

宁子韫额间青筋一跳,眉峰压得戾气,沉声便说,“我是问,他的哪个府宅。”

季经彦向来胡闹,都是在私邸自宅胡闹,不敢带去国公府丢人。那会杭实也是寻了几个宅邸之后,才寻到了他的落住地。

杭实有些恍然。

“让人在季经彦和成国公面前露个脸,哪个宅邸有动静,就去哪个宅邸找人。”宁子韫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找人的事不敢停下,新帝制颁的新政,在年前这余下的几天内也雷厉风行地行了起来。

宫城之内,连宫人们也不时低声传着后宫内的某些新定宮规。宁妍旎想着,宁子韫应该忙得脚不沾地才是。

但是宁子韫每夜还是回了御和殿。

他还是很少说话,一夜却比一夜抱她抱得紧。看她在他怀中窒闷得慌,他还能嗤笑出声。

他回殿的时辰也比前些日子早,甚至有两日,未到酉时日落,他就回了殿。而且不知道哪来的兴致,宁子韫抓着她的手,就命着她陪他对弈。

他的棋艺简直就像他的人那般,叫人发指生厌。每次宁妍旎捻着白子兀自想了大半天,也每每胜不过他。

尤是扔了棋子之后,她还要被他制在棋盘之上,轻噬得唇瓣都破了,衣衫也拂乱得只余下一小角。

宁妍旎的心却只觉得倍受煎熬。

这几日的小日子,他这般的举止,若还算是守礼,那这几日的小日子过去之后,还不知道他要想怎么磋磨她。

巍巍高峨的宫阙城楼和殿檐各角处,终于都挂上了朱红显目的喜庆年灯。大臣们也自大殿之上鱼贯而出,拱手贺年,开始休沐。

这一年,就到了最后一天守岁的时候了。

这一日,是一年到头,月穷岁尽的时候,宁妍旎在御和殿,踏不出这殿门一步。

才到申时,日刚准备西落。殿内便换上了新的红鸾灯烛,宫人端着膳食汤羹,琳琅地摆满了一膳桌。

待宁妍旎用了几筷子,实在吃不下,唤着宫人撤了膳。

“今夜燃灯照岁,也叫熬年夜。”卢嬷嬷还在一旁,跟着宁妍旎细细说道着。

“晚些时候,殿内燃起灯烛,升起岁火。就算长公主再是困乏,今夜长公主也是不能就寝的。”

“陛下传了话来,说他等会就来,与长公主通夜守着岁火,图个一年的如意。长公主不如先移步洗沐?”

卢嬷嬷最后的这句话说完,宁妍旎就忍不住地起了一身寒。

但宫人却已经抬了热水进来,朦胧雾气在流光屏后弥漫升了起来。褪了衣,入了水,宁妍旎那隐在热雾里的脸,比秋水还皎娇,也比秋水还愁。

这几日的小日子里,宁子韫没有过多折腾。

只是每日夜间要睡前,宁子韫还总迫着她又喝了一盅暖腹的药补。以至于这几日过去,她现在一看到药盅,就只想干哕。

现在小日子已经过了,宁妍旎在热水之中,想得更是难安了起来。

宫人这次端来予她的服饰,也没多得可选。

丹红的金丝锦绸裙袍,袍袖绣芙蕖,裙褶十二副逶迤拖地,摆边金针银绣。

巧手的宫人为她着好了衣裙,帮她挽起繁致的发髻。明珠翠玉为簪,两侧垂落白玉坠。再在宁妍旎额间缀了珊瑚花钿,宫人们便未敢多饰妆掩了花颜。

宁子韫进了殿时,就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确实有失偏颇。

他原先一直觉得美色惑人无用。但如今,看着她芙蓉夭颜,桃羞李让,才知这容色之利,其实堪比刀剑。

宁子韫就站在殿门处,静静地看着宫人为她梳好了妆。

他今日一袭玄色龙纹衮服。金红一片的落日余晖落在他身,投下的暗影高大铺席而来,让殿中本就难安的人攥紧了手。

宫人垂着首,小心地一一燃起了殿内的烛火。尔后又有宫人端着酒盏,和十几银碟小菜摆上了膳桌。

卢嬷嬷最后轻拍了拍宁妍旎的手,便退着离了殿。

殿内终于又只余下他们二人,闷重的殿门缓缓地扇阖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 第五十八章

宁妍旎还坐在妆奁前。

殿门扇阖起来, 红鸾灯烛映着满室韶颜。

宁子韫缓步走了过去,看着青镜中影绰的人,发丝如瀑, 眉若飞烟,鼻巧致, 唇润粉。

妆奁上, 只一个黄花梨掐丝镶白玉的妆饰盒打开着。里面零星地就放了几件小东西, 再没有多的饰件在。

少得就像这些饰件的主人, 并不是住在这个殿中一般。

宁子韫抬手,从妆奁上取了一双玉雕嵌珠耳珰,对她的闪避视若无睹, 他低声道着, “别动。”

他的手执笔落子,举剑挽弓, 但为一个女子佩耳珰,却从未有过。

宁子韫那拿着耳珰的指都有些不稳, 这小东西轻悠悠的,拿着他手上一捻就能断。

他俯下身,制住了宁妍旎伸手的举止。

兀自轻拨开散落在她耳垂边的碎发,他将耳珰佩了上去, “这些宫人平日都是怎么做的事,那红珊瑚耳珰更衬你。”

说起那枚衔珠红珊瑚耳珰, 想起那些事, 宁妍旎本就不想和他多说什么。

但是宁妍旎怕他又将那些宫人怎么样,不过也就是忘了帮她佩双耳珰罢了。宁妍旎还是开了口, “是见到你, 她们害怕了, 她们平日不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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