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春娇(75)
只是不止阿栀这么欢喜,还有一道女子的声音也飘飘然地传了过来,“本宫可算也等来了长公主。”
女子身段妖娆地,又坐在了承禧宫庭院内楸树下的案椅上。
她的妆容还是之前那般的盛艳明色,宫裙依旧是繁复巧致,只是眸光中好似淡了两分神气。
见到宁妍旎后,她才又打起了精神。她看着宁妍旎便朱唇几动,“长公主这是怎么了,几日未回承禧宫,便不认得本宫了?”
容妃的嘴上惯来不饶人,只是宁妍旎每次和容妃见面,心境都是大不相同。
上一次她和容妃见面前,她已迫着与宁子韫交了欢。这次再和容妃见面,宁妍旎还在望着宁子韫践那半年的约。
现在再见到容妃,实在是让宁妍旎一时心绪纷迭。
宁妍旎久未开口,阿栀见状便是自责。阿栀本来也想拦着的,但是容妃实在是刁钻,怎么拦都拦不住,她就一定要赖在这庭院之中。
“阿栀,无事。上了茶水,你就带她们退到廊下罢。”宁妍旎出言低声安抚了下阿栀。
闻言,容妃也坐得端正了些。
看着宁妍旎徐徐坐了下,再着急地等着宫人上茶,退到廊下。
容妃也费得再扯些多的什么话,她径直地就开了口。只是声音压得很低,朱唇也只轻微地动着,叫人看不太分明。
她的神色是可见地认真,一字一句地说道着,“长公主,男人的心,是在你身上,还是在你手上,这两种是大不一样的。”
宁妍旎这几日夜里未宿在承禧宫,换作旁人,那是不知道也不敢派人去打听的。
前些日子,东宫在内服侍的宫人便因此被仗杀了两个。
但是容妃不同,她没有别的后路。而且容妃很聪明,从那日宁子韫想同宁妍旎对弈时,她就敏感地揣出了其中的不同寻常来。
一个权势滔天的男子,能容忍一个女子对他的话置若罔闻,那这个男子不是不行,就是对这个女子有些不一样。
看宁子韫那模样,再看看宁妍旎这白透的小脸,容妃自然相信宁子韫这是属于后者那种情况。
只是,宁妍旎本松着的眉间,听了容妃的话之后,又蹙了起来。
她那双杏眸的眸光之间明明白白地在问容妃,她到底想说些什么。
“别忙着拒绝。”容妃最怕这小妮子,别一言不发就想赶她走。
她绝对有理由相信,这几日,包括现在,宁妍旎都是从宁子韫的寝殿中出来的。
只是这事,打死她也只能闷在自己心里。容妃又开始低声劝着宁妍旎,“长公主,你听我把话说完先。”
“事到了眼前,要真是不得不做。那能在自己手上进退有寸,总比他索要无度得好。”
“就算长公主不屑于此,那也听我说完。日后若真长公主去试上一试,也许就知道我今日说得并没有欺骗了。”
容妃从未如此恳切地与人说过这么掏心的话,虽然有些说得粗俗了。
怕宁妍旎不信,又怕宁子韫的人瞧见,容妃的朱唇启着,最后都依着腔里的气说着话。
只是宁妍旎却一直沉默着,不发一言。
◉ 第五十六章
容妃絮絮地说了好些, 直到她终于停下来,啜了口热茶,宁妍旎才开了口, “你有什么事,是我能帮上你忙的?”
她的杏眸和容妃的瑞凤眸对上。
容妃还在砸巴着她口里的那白毫金镶玉, 她上次来承禧宫赖着不走时, 宫人上的茶水可是宁妍旎喜欢的明前白牡丹。
至于现在的这白毫金镶玉, 如果她打探得没错的话, 这应该是宁子韫才喜欢喝的茶。
容妃看着宁妍旎啜了一口这白毫金镶玉之后,眉心显然也是一蹙,看来也是个不知情的。
这茶茶芽内面金黄, 外层白毫, 经得住悬汤的几起沉浮。只是初入口的茶味微苦带涩,确实是像宁子韫会喝的茶。
容妃从这白毫金镶玉中回过神, 听清此时宁妍旎说的话,便又一咋舌。她还以为她还要说上好一番话再来劝劝, 倒是真没想到宁妍旎心思通透。
“长公主想通了?”
容妃忙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长公主可莫要见那人冷着张脸,便觉得心生怯意。我看得多了,男人口上说的, 和心里想得,从来便都不是同一回事。”
容妃向来心思俱圆, 这话说出来便是天然的可信。
见容妃还想往下滔滔不绝, 宁妍旎止不住地摇了摇头,也不和她避讳道着, “我不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我对他实在是并没有那种意思在。”
“我和他之间, 从来都没有什么情意可言。等有朝一日,我也一定与他再不复相见。”
“至于我问的,我能帮上你什么忙。只是觉得你若是还有话,那不如直说罢。”宁妍旎盯着容妃说着。
眼见容妃这一番话说得唇焦口燥的,连本宫的自称都摈弃了。
这宫城里本来就难有平白无故的善意,眼下除了可能是容妃有事想让她帮,宁妍旎也想不出别的可能了。
她只想和宁子韫相安无事,让她去主动勾着宁子韫,她现在是万万不可能去做这事的。
一忖之后,宁妍旎便径直开了口问容妃。
明明是楚楚娇气的芙蓉人儿,偏生这几句话说得寡情冷淡,让容妃听了便是如鲠在喉。
她说这小妮子哪会这么快就通了窍。
看着宁妍旎身上那顶好的云锦衣,累丝簪。就连腰间系缠着的噤步,上面串着的都是剔透的东湖珠,内廷司一年也才有十几斛这种珠。
那人看着倒是有几分上心的,容妃喃喃道着,“小姑娘,它日待他贪得无厌,你便知道人心险恶了。”
“当然,也有可能这人厌了不说。”容妃又嘀嘀咕咕了几句,怕时间不多,便也没扭捏地开了口,“我膝下无子,无所依仗,长公主也是知道的。”
“我求的也不多,只求日后安生,一世富贵。”
太上皇还在就罢了,太上皇一旦薨了,这些膝下没有皇子的嫔妃,只能去殉了或者去庙里伴着青灯了。
容妃本来想让宁妍旎帮她说话,宁妍旎如果帮她说了话,她几乎能笃定宁子韫是会听宁妍旎的。
毕竟这么娇的人儿说出来的话,应该很少有人能拒绝。
但看着宁妍旎对宁子韫的心思只余下想摆脱,容妃心思转了转。
话到嘴边,容妃反而说了句,“长公主如果能帮忙问陛下怎么安置我们,我便感激不尽了。”
“长公主不愿意问,我也不好强求。只是长公主如果愿意相帮,可千万要挑陛下冷着脸的时候问。”
若是宁子韫心情太好,宁妍旎这一问,可是要吃些苦头的,宁子韫可不就会趁着这个时候向宁妍旎多索要些什么。
容妃能拿得准,宁子韫和宁妍旎现在的关系,定是处于一个单方面挟制的态势。
那个那般强势的人,宁妍旎若是只是默着受着,那这局面胜的盼头就不算大。小妮子要占了上风,于她而言,才是更有益处的。
容妃说得恳切,要求也没说得那么过分,反倒让宁妍旎怔了怔。
她也不太清楚容妃后面这话的意思,但容妃说着还煞是认真,“我跟你说的,错不了,相信我。”
......
容妃走了之后,廊上候着的宫人才上前来伺候。
宁妍旎孤坐在庭院中,仰着脸看阿栀那般伤红的眸光,对她摇了摇头。
日逐渐落。
一弯下弦月划过金漆雕龙的檐角,殿内也随之洒着朦胧昏黄的光,叫人望着便开始意懒倦起。
宁妍旎本来极是疲累,却止不住地有些悬心,提着神想等着宁子韫回殿。
今日小日子到了,她现在手上正捧着个小暖炉,腰间倚着的斑丝丹枕也塞了个小暖炉进去。
殿内的熏香一直还是宁子韫惯用的那种,甘松和元参辅着主香,宁妍旎闻着就总不适地想起宁子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