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春娇(66)

作者:馒头泥

宁子韫简直要怒急攻心了,他一字一句咬牙说着,“谁敢,谁敢对你指指点点。”

杏眸中还有泪簌簌地往下扑落,她不再看他,也不再说一句话。

宁子韫想让她再说下去,却觉得自己心口也是憋闷难忍,愤懑欲裂。他把那件斗篷掷在棋盘上,转身离开了承禧宫。

宫人纷纷跪倒了一地。

宁妍旎的泪也随着他的离去慢慢止住了。她伸手拿起了棋盘上的斗篷,搭披上身之后,细白的指根将它往身上拢紧实了些。

刚才输了棋时,她就很担心宁子韫又提出什么她承受不住的事。

她指责宁子韫时,确实很生气,不过她也属实没想到,宁子韫这次竟然就这么被她气走了。

今日这一哭,不知道能不能让宁子韫扫兴个几日,也不知道下次宁子韫又会如何对她。若是要让他对自己失了兴趣,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宁妍旎裹紧了斗篷,望着院中那还经着冬日的珠兰,尔后缓步回了殿内。

出了承禧宫的宁子韫,面色清凌难看。

福宁殿内。

云顶椽梁,金漆龙雕。高巍朱檐下,鎏金炉里的香已多日未点上。禁卫军森严地守着,留下伺候的宫人只余了一个。

那蜷在榻间的垫褥子上的人,身上的光壁龙纹袍服已经黯了色。

他也曾经历过两朝皇位更迭时的风雨,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如此大逆,又如此让他意想不到。

殿内大踏步的冷厉脚步声传来。

“朕的儿子,你来了。”皇上奋力起身,他的声音沙嘎,面上试图带着抹慈色,却是因内心实在不平而露了抹恶色。

他看着宁子韫脸上那明显难看的神色,心里不由地有了这十数日被囚以来的第一次快感,他忍不住出言讥嘲,“权势现在不是已经尽落在你手,怎么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看。”

宁子韫冷着一张脸,他现在没有心情,连一句废话都不想费在他身上。

身后跟着的杭实一手端着朱砂印泥和笔墨,一手执贴金色卷宗物。他将东西放在了皇上的榻前,没有退开的意思。

皇上怒笑得胸腔内的气都快喘不上来,他抖嗦着手,怒骂着,“我还以为你能忍多久,竖子,竖子。”

“待太子回来,拨乱反正,朕,朕定不饶你。”

皇上都已经忘了,当时谁图着朝堂制衡之术,来扶了一把宁子韫去压制太子,现在反倒还指望起了太子。

“东宫已经倾覆,皇上这么惦念太子,待来日,杭实会记得差人将太子的尸身送到这殿里,让皇上日日望着,日日抱着。”杭实在旁沉声替自家主子应着。

皇上哪被这么一个侍卫迫吓过,他一下的愣怔之后,便开始大嚷怒骂。

整个殿内瞬时充斥满了皇上的怒骂声,想起宁妍旎面上的泪,宁子韫更是听得头疼欲裂。

当年温府倾覆破败,还有这人不堪的一笔。温府家主温承厚在当年皇上还是皇子时便为他出财出力,却没想到皇上在登上皇位之后,却给了温府这么致命的回报。

若是宁妍旎知道了当年的全部真相,她,宁子韫没继续想下去。他冷眼最后扫了一眼皇上,“他再不愿,便直接把他手切了。”

自家主子对什么向来都是悍然决断,可能,只是除了承禧宫那位。

翌日,朝上中书令便同几位阁老携着皇命站在殿前。

言之太子失德忤逆,皇上病重,立诏将皇位直接传于瑄王宁子韫。太常太卜奉诏测算日子,未到元朔,便有新帝登基的吉日。

兹事体大,这事一散朝,立马满宫城便传得沸沸扬扬。

宁妍旎听到这消息时,滞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宁子韫登基的这日子,离现在,不过也就九日。

九日,她心下默数着。那这几日他应该很忙,应该忙到忘了她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最好便是,他再也记不起她来。

说起来也好笑,这清闲无人扰的日子,也不知道算是谁的吉日,宁妍旎执起银剪子,在案上又刻了一道划痕上去。

案上,已经有数道的划痕刻着,香叶她们见了,也不敢说道些什么。

“公主,杭实大人拿着一纸密诏,到了承禧宫门前,说要来此宣旨。”香叶上前低声说着,她的心里实在忐忑。

这几日香叶见公主一直心不在焉,怎么逗哄公主也笑不出来。但那日宁子韫离去时掩不住的怒意,香叶当时看得清楚,现在,她也不知道这密诏到底想将她们公主怎么样。

香叶说这话的时候,宁妍旎眸光刚又从案上的划痕挪开,正看着手上那本山林时记。

大清晨,天光未亮时,宫城便已敲杵了钟响九声。高台之上新帝祭过先祖,再祭天地,便是百官朝着新帝齐贺的场景。

相较于香叶的不安,想起今日是宁子韫登基的日子,想起那人冷沉的面色,终究是履上了龙纹袍服,到底是回天乏力,宁妍旎也只能勉强稳住心神,她点了点头。

既然是密诏,殿内的其它宫人自然都是要退出去的。杭实稳实地站在殿门口,待其它的宫人都退了出去,他才入了内。

“公主。”杭实看向宁妍旎,轻唤了一声。

按着祭程和新帝登基章仪,现在宁子韫应该去接受百姓朝拜了。宁妍旎是真没想到,在这个日子,宁子韫还让人送了一纸皇命给她。

她没有起身朝着那纸皇命行礼,也不打算起身行礼。听到杭实唤她,宁妍旎也只抬眸回望了他而已。

但杭实自然不敢跟她计较,他微弯了身,双手将那纸皇命递了过去。

◉ 第四十九章

殿内, 宁妍旎端坐在案前,眸光落在他手上的皇命。

她不发一言,也未有动作。

杭实伫了一会, 正在踟躇着劝怎么劝宁妍旎收下皇命时,宁妍旎终于缓缓伸手拿过他手上的那卷皇命。

她推展而开, 垂眸看着那黄纸上, 字体遒劲, 笔锋凌厉, 是很有气骨和强势的字。

只是待看清上面的字句,宁妍旎的脸色就随着那些个字一点点地发白。

“公主,这皇命上字字皆是主子亲笔写的, 公主不用担心还有其他人知晓上面的内容。”杭实杵着不敢走, 余光看到宁妍旎的面色,忙开口解释了几句。

只是愈解释, 就看到宁妍旎的面色愈是不好,杭实垂着首不敢再看, 低声劝着,“公主,主子也只是,太久未见到公主了。”

太久未见到她, 所以还写了道皇命,召她侍寝, 宁妍旎轻嘲着将手上的那纸皇命又折卷了回去。

宫城天光未亮时便响起的那九声钟杵之音, 是贤明圣德君主上位之召。结果这位贤明的君主,竟然在登基这日, 亲手写了道皇命, 让皇妹夜里侍寝。

也不对, 上面字字句句,写着的是温妍旎,而不是他的皇妹宁妍旎。

侍寝君王,后宫自有佳人,君王权侧,什么样的女子会寻不到。那人挥毫落笔如云烟,几笔而下,也不管她接到圣旨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还抱着一丝奢望,望着宁子韫听到她说的,留她几分颜面,不要再来她所居的承禧宫。只是没想到,宁子韫竟然下了诏,召她去侍寝。

她早该认清,宁子韫怎么会是她三言两语就能说动放了她的。

“你们家主子,可当真是色谷欠熏心。”宁妍旎垂眸淡骂了一句。

杭实不敢回应这句话,他朝着宁妍旎一行礼,便轻步疾行地离开了承禧宫。

今日的洗沐提前了,未到午后,宫人们便送了热水进来,端着衣饰托盘的宫人更是比往次多了十几个。

但是宫人们都只是听命而已,香叶石竹她们见了,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尤其是看到浸在热水里,脸上却还是发白的宁妍旎,香叶心里就是止不住地担心。

借着掬水的机会,香叶弯了身,她轻声问着,“公主,你没事罢,今日可是有什么事,能让香叶为公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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