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春娇(109)

作者:馒头泥

他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是执着,问完之后,目光灼灼地就看着宁妍旎。

但是宁妍旎还在费力地推着他,宁子韫最终还是咬了牙,撑起半身,让宁妍旎也得了空支身半坐了起来。

“这个时候,你还问这......”宁妍旎终于能正眼看着宁子韫,但她的话却说不下去了。

他的腿竟然伤着了,一整片的模糊。她伸着手过去,触到了满手的血。

还不止,宁妍旎低头去看地上,也晕开了一片的血红。宁妍旎想起他刚才护在她身上的那情态,鼻尖就酸了起来,“宁子韫,你当真是......”

她有些说不下去。

宁子韫只是看着她。听着她在唤他,他便嗯了一声,只不过他有些不解她未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不要为了避开我,去随意完成这么一桩婚事。你其实对还景并无意,对不对?”

宁子韫又问出了这个令他疯魔的问题。

余还景难道不好么,宁妍旎终于认真思考和面对宁子韫的这个问题。余还景对她屡伸援手,她很感激余还景,也很羡慕余还景。

余还景的身上,有着她一直翘望的洒脱和自在,还有世人尽羡尽赞的尔雅和才学,但是她喜欢余还景么。

在被宫城所困的这些日子里,宁妍旎的向往好像从未朝这方面想过。

宁妍旎还是没有回答宁子韫的这个问题,她没有言语,但宁子韫却是心满意足地笑了。

“从那走吧,能出去的。”笑过之后,宁子韫艰难地抬手,指了指后头那道泛着白光的口子,“还景应该也还在外面。”

石土垮下的时候,余还景也往宁妍旎这边扑了过来。只不过他的动作,比宁子韫慢了些许,是以现在应该是隔在了巨石之外。

那道口子,宁妍旎这单薄的身子肯定是能出去的。

“那我扶你。”宁妍旎动了动她完好的手脚。

她看着宁子韫的身上,好像都是血污,他心口的气息还喘得艰难。忍不住地,泪珠子就从她的眸里滚了出来。

宁子韫却抬不起手去为她拭泪了。

再说,他的手现在都这么脏污了,只会把她的脸拭得更脏。宁子韫笑了笑,“你们先走,到了那驿馆,你们再让人来寻我就好了。”

他说得轻巧松快。

但怎么可以。

这去到驿馆还有大半个时辰,不说现在随时还有土滑石砸的危险,就是寺里那些人如果再追上来,宁子韫这副模样,怎么还能等到大半个时辰后。

还有他现在身上这还未止住的血。

宁妍旎突然意识到,宁子韫可能伤得走不动了。

她颤着手,拿着巾帕。

巾帕不够缠着,她又扯着衣裙,宁妍旎哭着骂他,“宁子韫,你简直就是混账至极。你明明知道这有危险,你还就只带了这么几个人过来。”

他其实并不知道。

宁子韫听说宁妍旎去了宏觉寺的时候,并不知道会有危险。他本来其实是不想来的,只是管不住自己,最终还是急赶了过来。

还好他来了不是。

只要一想到她有什么危险,那就是件可怖不已的事。但宁子韫在此时也没有多的辩解,他勉强笑了下,“对,我就是混账。”

她的眸里落着泪,盛着的都是难过和担心,终于不再是不甘不愿。宁子韫又笑了,能得到他现在这么温柔的对待,可真好。

“快走吧,别又生出什么变故。”宁子韫说话的声音很轻。

他失的血好像有些多了,他的意识开始漫散,开始有些看不清眼前的她。她再不走,还会被他拖累。

宁子韫抓着她还为他缠着伤口的手,他觉得有些无力,但是他还是想最后再问下她,“在最先的开始,你并不讨厌我,是不是?”

她这么良善的人,肯定是的,但宁子韫就是想听她说出来。

宁妍旎的泪还在不住地掉着,有些带着哭音的哑,“如果我讨厌你,我那时就不会让阿棠去送汤给你了。”

但是他都对她做了什么啊。

往昔的幕幕蓦地重回眼前,宁妍旎哪会不恨宁子韫,但浓深的恨意到现在却让她觉得有些累了。

一直恨一个人,是很不智,也是很难的,她总不能抱着恨意过完这以后的日子。

宁子韫一向温热的手,此时竟然有些冰冷得可怕。

宁妍旎回握住了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抖得厉害,“宁子韫,你是不是伤得很重?”

宁子韫不回答,他轻声说着,“阿旎,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

但是她却不喜欢他,而且在他的身边愈久,她就愈失了鲜活之气,让他也愈发地觉得颓败。现在这个时候,正好是离开他的最好机会。

“余还景他人还不错。我认识了他数年,看人看得还挺准,他会待你很好的。”

胸腔之内腥气翻涌得让宁子韫咳了几声,他扯开了宁妍旎握着他的手,“你走罢。”

“如果我是你,我不趁机扎上几刀就不错了,你还在这磨蹭些什么。”宁子韫闭上了眼,不敢再去看她哭花的脸。

不同于之前,这是他难得的一次理智战胜了内心。但他还有奢求,宁子韫艰涩地问着,“你走了,以后,能不能不再讨厌我?”

就算不喜欢,也不要再讨厌。宁子韫问得极其笨拙,问得极其小心。

就像那个被母亲嫌憎的小宁子韫,此时惴惴地站在她面前。他在那片暗影下慢慢长大,阴郁,冷戾,还有些混账。

也有几分难言的幼稚。

他会为小犬做金铃铛,在上面纂刻上个名。他会为了赖在她的宫里,闲着看她拙笨地绣花,捧着一本无聊的《论衡》翻来覆去。他明明是不想她嫁予旁人,却还亲力亲为帮她的亲事铺好路。

他明明是想对她好,却实在不知道怎么对她好,还伤害过她这么多。

宁妍旎心沉得眼泪簌簌直落。他现在都这副模样了,能不能活还是一回事,还要问她这问题。

“好。”宁妍旎听到自己说出了这句话。

宁妍旎拭着脸上的泪,话不由己地哭着说出口,“今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不再讨厌你,你也放过我。”

“我们,以后再也不见。”

那道泛着光的口子,吹进来的风可真冷。

她可真是难骗啊,到了他要死了的这个时候,她还不肯说几句好听的话。

宁子韫轻笑着抬手,艰难地从那个杏子黄的荷囊里取出了那块白玉。

这是他先前日日拿在手里的那块蟠螭形白玉,这块玉伴了他好多年。宁子韫将它递给了她,轻轻地说,“帮我带出去罢,先放在你那。”

若是他没去跟她拿,那也就是送她的了。

“别哭了,走罢。”宁子韫口里都是血气味儿,这次换他别开了脸,不再看她。

外头余还景焦急的声音响了起来,宁妍旎再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呢。

宁妍旎的步子很沉,刚把手伸了出去,接到了外面的光。在外头的余还景就握着了她的手心,将她牵扶了出来。

她站都站不稳,余还景此时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别的礼数。

余还景抱着她,在下一刻的山崩土垮之前,他们离开了这里。

◉ 第八十一章

温宁元年。

四月, 谷雨时节,太后赐婚长公主与当朝户部尚书,金玉良缘, 众人钦羡。

五月,长公主去宏觉寺酬佛。寺中走水, 长公主薨殁, 户部尚书悲恸不已。皇上也因此悲痛抱病卧榻, 未能临朝, 朝事由九王爷代为处理。

百官朝列的大殿之上,气氛一直凝重肃然着。

散朝之后,户部尚书余还景独自走着。他一身绯色朝服, 面色不好, 行走间匆匆,朝臣们看着也不好上前与之搭话。

中书令老大人看着, 只一声轻叹,拍了拍余还景的肩以表关怀。

余还景朝着老大人拱了手, 便径直离了殿。他行过青石直道,过了白玉桥,匆匆在宫廊上走着,来到了御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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