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从各方逃难而来的难民们。在漠北占领耀城后，这些天一路南下，一鼓作气想要攻破到洛阳皇城。

欧阳禹岂能让他们那么容易打到家来？终于，在输了两场失去两座城池后，抵挡住了漠北人的进攻，使得胡人们暂时退回了他们打来的城池，养兵蓄锐。

而墨城就是欧阳禹没战败的城池。墨城地势高，易守难攻，是第二个玉林关一样的存在。欧阳禹也用不少的兵马顺利守住了城，从三个城池以及别处逃难，寻求庇护的尧国人却被拒之门外。

很显然，以欧阳禹多疑的性格，这是怕有胡人奸细混进来。

望着那些衣衫褴褛，面黄肌廋狼狈的难民们，他们遭受了战争的迫害，失去了家，还被他们的国给抛弃了。

这一切，都是欧阳禹造成的局面。

第69章 前夕

“好心人，求求了，给点吃的吧。”

一个年迈的老人仰着头，枯老的手合拢，卑微地乞讨。

林渺抿了抿唇角，正要从包袱里拿出一些干粮，却被卫景奚阻止了。

“渺渺，我们还要继续赶路。”卫景奚道。

林渺伸向包裹的手一顿，抬眼就见卫景奚下巴往一旁扬了扬，她似有所悟地扭过头，便看到一群难民如狼般的紧紧盯着林渺背上的包袱。

可想而知，若是真拿出食物分给这位老人，其余难民定会一哄而上，争夺食物。

林渺不着痕迹地转变方向，扯过缰绳，调转马头离开了。

卫景奚紧随其后，追上来瞧见林渺的脸色很不好看，便安慰道:“等不了多久了。不日，待战争结束就好了。”

林渺抿紧唇不说话，卫景奚只静静等待着她消化掉。半晌，她才道:“我会亲手杀了欧阳禹。”

她倔强却不容置喙的话令卫景奚微微一笑，“好，你杀欧阳禹，我来将胡人驱赶出尧国，拯救苦难中的黎民百姓。”

还没到洵城，卫景奚便已接到了密报，得到了陆岑身死、元姗抵达闻息阁的消息。

那晚，卫景奚独自在窗台站了许久。林渺没有去打扰他，她明白他此刻的心情。

就犹如师兄死在她面前一样。那种感觉，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不过到了第二日，卫景奚就跟无事发生一样，继续启程，这次却没有休息，两人快马加鞭，终于到了洵城，在闻息阁与元姗成功汇合。

元姗看起来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出奇的安静沉稳，眼里是极力掩盖不住的疲惫。她也不多寒暄，直接问卫景奚:“如今你有多少兵力？”

“准备什么时候起兵？”

“欧阳禹如今的消息你可知道？”

卫景奚将屋内的人遣散，目光落在她身上，道:“冷静点，元姗。”

元姗强撑着的背脊终于垮了下来，她滑倒在地上，捂住脸，眼泪顺着指缝流落，她浑身都在颤抖，压抑着的情绪终于能得到释放。

屋内格外安静，只有元姗偶尔的抽噎声。林渺看向卫景奚，他唇角绷得紧紧的，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眼底的情绪，阴暗环境下，他的神色晦涩不明。

待元姗用力擦去眼泪站起身，卫景奚也不多说什么，抬手指向沙盘，严肃道，“胡人将会继续攻打墨城，而欧阳禹当下的兵力最多不超过这个数。”

他竖起两根修长的手指晃了晃，“可这里面又有多少被迫拿起兵器迎战对敌的呢？自然是敌不过拥有精锐骑兵部队的胡人。”

“欧阳禹这一战必定会出来稳定军心和民心，而一向冲动的胡人竟安静了这么些天，极大可能已经有了破城之法，”卫景奚道，“所以我们最佳进攻的时间点，就在两军对战后，漠北快要攻入墨城之时！”

“目的就是为了打胡人一个措不及防！”

“镇南将军听令！”

元姗的眼睛红的厉害，周身喷涌出骇人的气势，她行了个军礼，声如洪钟道:“末将在！”

“率领三万精兵，去往裂息峡谷潜伏，在对战进行到一炷香时，便发起进攻。”

“喏！”

“让平北进来。”

“是。”

卫景奚负手而立，站在沙盘边，俯视着山川河流黄沙城池，标有各方势力的小旗子在他眼里快速移动着，嘴里喃喃道:“墨城二次战役后，赵国的兵马也应该到了……”

林渺盯着沙盘，若有所思。

平北将军一进来，卫景奚便下令:“从燕山南路走，去与赵国派来支援的将士们汇合后，立刻赶往复城，趁着漠北军力分散，发起进攻！”

接下来又是几位将军进来，卫景奚将剩余的兵力分配给他们，下令立马出发，赶往被漠北侵占的其余城池作战。

周国的兵力加上赵国的，足以对付其他城池里的胡人。

待一行人退下后，林渺问:“那我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她满眼期待地望向卫景奚，她的任务是什么？

最好是杀人，她比较擅长。

卫景奚莞尔道:“我们要去寻陈阁老当初留下的军队。”

*

墨城第二次战争开始了，如卫景奚所说，胡人已经找到了墨城的薄弱点，与奸细里应外合，眼看就要攻破城门，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波举着“卫”军旗的兵马竟像是要支援尧国般，专杀胡人。

墨城百姓纷纷认出了带头杀胡人的将军，正是他们的镇南将军元姗。一时间，不由热泪盈眶，欢呼雀跃。

墨城，得救了！

元姗大喊:“将士们，给我杀！把胡人赶出我们的土地！！！”

城内原本存了死志的士兵们，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般，恢复了战斗意志，捡起武器就开始配合赶来支援的一群将士。

被前后夹击的胡人猝不及防，眼看着就要落败，于是赶忙撤退。

而元姗哪里能容得漠北人这么轻易逃走，可派人去拦已是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少数漠北人撤离。

这正好达到了卫景奚的目的，主要目的是吓走攻城的胡人，他的真正目标是其他四座城池。

与此同时，卫景奚派去四城的兵力已经开始全力攻打漠北人占据的城池，里面被漠北人压榨已久的百姓们看见了希望，一些不怕死的开始和外边的友军里应外合，再加上漠北留下守城的人不多，几乎是不费余力地，夺回了城池。

这下只剩玉林关了。

这些消马不停蹄，飞速传往了洛阳皇城。

欧阳禹得知墨城守住了，没有感到丝毫开心，在听到“卫”字军旗时，拍案而起，大怒:“好你个卫景奚，竟是在暗地里偷偷招兵买马养在周国！”

他骂道:“就连赵国那个昏君也与他联盟，真是愚不可及！”

十三静静立在他身后，一动不动，仿佛与空气融为一体，没有存在感。

“不行，不能让他再继续下去了！”欧阳禹急得来回踱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眯起了眼，“看来还是得找阿木雷。”

他扫了眼伫立在阴暗角落的十三，“陛下知道该做什么吧？”

十三藏在袖中的手蜷了蜷，身形一动。

刚踏出角落，窗外穿射进来的阳光洒落在他的半边面具上，那只黑色瞳孔呆滞无神，他却浑身一颤，忙遮住了眼睛，惊惧地退回了黑暗中。

这举动自然逃不过欧阳禹的眼睛，他嗤笑一声，“陛下看起来还是没有适应。”

欧阳禹不急不慢地走到窗户边，拉下了帘子。

那角落中的人才停止了发抖，欧阳禹来到桌边，扯过一张奏折，轻蔑不屑地扔到他身上，“陛下写完后交给沈丞相。”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了。

书房内恢复了安静，只有风吹动窗叶发出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的人才蹲下身捡起奏折。

“影。”

嘶哑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般，十三吐出这个字后，房间多出一道人影。

他从怀中摸索出那块令牌，“去，调动兵力配合卫景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