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难越(16)
得了云清澜的准允,三人当即七手八脚地凑上前,合力把包三俞放了下来。
这兄弟三个都是粗人,再加上救人心切,把包三俞尸首抬下来的时候难免手忙脚乱。被这么一折腾,包三俞腹部刀口被扯得更大,杂七杂八的内脏全都一股脑地流了出来。
“三哥!”
包三俞的尸首惨不忍睹,包四喜不敢碰他,只带着两个兄弟跪在他脚边低声呜咽,云清澜上前靠近几步,终于看清了包三俞身上的情形。
包三俞身上总共只有两处伤口,一处是胸腹处的刀伤,一处则是脖颈上的勒痕。
他颈上的勒痕纹路清晰整齐,从痕迹上看完全没有任何挣扎过的迹象,腹腔上的切口则边缘光滑,看上去是一刀而成。云清澜的目光凝在包三俞的腹腔处,所以这才是致命伤。
想到这里云清澜心中不由的一沉。
包三俞在意识清醒的时候被人开膛破肚,手段如此残忍,凶手到底跟包三俞有什么深仇大怨?
正思索间,长袍一角被人拉动,包四喜半转过身,跪行到云清澜脚边。
“将军!”包四喜带着两个兄弟对着云清澜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我三哥昨夜出去时还是好好的,不过半天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将军可要为我三哥做主啊将军!”
正说话间包四喜余光突然看到站在一旁的丁成西。
他自是知道丁成西昨夜丢马一事,更知道其与包三俞二人间的争执,甚至前几日包三俞与丁成西第一次发生争执时,就是带着他们兄弟三人一起的。
“是你!”包四喜目光一厉,指着丁成西怒骂道,“要不是你昨夜将我三哥逼走,我三哥怎么会出事!现在他被人开膛破肚的挂在这里,你且好好看看!他肚子里是不是有肉?!”
包四喜的声音嘶哑凄厉,说到从包三俞肚子里掉出来的番薯块声音更悲,其余两个兄弟听了包四喜的话也紧跟着一道看向丁成西,那眼神凶恶,似是要将丁成西生吞活剥。
“我三哥是不是就是你杀的!”
包家兄弟的质问声接连响起,他们四兄弟自幼父母双亡,全凭年长几岁的包三俞拉扯其余兄弟三人,如今三哥惨死,兄弟三人无一不是心痛难当。
“我、我没有!”
丁成西急忙连声否认,可风云变幻,如今不被人相信的竟又变成了他。
“定是你害了我三哥!”
年纪最小的包六顺最按捺不住性子,听罢包四喜的话,又被几个兄弟一激,包六顺认定了丁成西就是杀害包三俞的凶手,他猛然从地上一跃而起,直抽出腰间长刀冲着丁成西当头砍去!
铛——
长刀在丁成西头顶被人拦下,紧接着是张平良的斥骂声:“在将军面前舞刀弄枪,你是不要命了不成!”
包家兄弟个个体型壮硕,张平良单手握住被震得发酸的手腕,心中不由一阵后怕。
包三俞被挂的地方离他的营地最近,今晨也是他的人最先发现了尸体,可昨夜他却没有听到半点动静。眼下戚猛和赵骞关尚未赶来,若再让包六顺杀了二营的丁成西,三营二营斗将起来,他这个六营副将难辞其咎。
包六顺是个约莫十四五岁的愣头青,家中无人看顾遂跟着兄长们进了军营,平日不懂规矩全靠兄长约束。眼下包三俞惨死,红眼的他那里听得进张平良的话,大喝一声提刀又要砍,正此时眼前闪过一道黑影,竟是云清澜突然闪身挡在他面前。
“将军!”
云清澜不闪不避,那泛着冷光的刀刃眼看就要落到她身上,包四喜大急,慌忙上前压住包六顺,直把包六顺压趴在地,才紧跟着跪在地上向云清澜求情,“家中弟弟年幼莽撞,我三哥对他如兄如父,一时失礼,还请将军不要见怪!”
云清澜看着双目赤红、被压在地上仍在不停挣扎的包六顺,和满脸悲痛惶恐交加,不停向她磕头求饶地包四喜,眼中神情平淡的叫人看不出喜怒,默了片刻才缓缓转身看向丁成西。
只见丁成西呆立在原地,不知是被凶恶的包六顺吓到,还是被包三俞的尸首骇住,呆愣愣的,好似傻了一般,见云清澜回头看他,才后知后觉地颤着嗓音道:“云将军,我、我真没有···”
云清澜一言不发地看着丁成西,丁成西面色惶恐,细看之下连眼珠子都跟着颤,其情状上不似作假,可包三俞前脚刚跟丁成西起了争执,后脚就被人用如此残忍的手法挂在树林,却很难让人不怀疑丁成西。
“昨天后半夜你人在何处?”云清澜问丁成西道。
“我,我一直呆在原地,就、就是拴追风的地方。”追风是丁成西给自己的马取的名字,可他一边说着,脸色却一边逐渐灰败下去。
昨夜众人四散离去,只留他一人呆在那里,拴马的地方位置偏僻,他说他呆在那里,谁又能替他作证?
可云清澜却觉得丁成西的话有九分真。
丁成西身材瘦小,昨天当众与包三俞角力更是被包三俞轻松一掌推倒在地,如此悬殊的差距,丁成西不可能在附近驻守的张平良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正面杀了包三俞,再将身量远重于他的壮汉挂上枝头。
如果开膛破肚只是巧合,那么用这般残忍的手法杀掉军中将士,凶手的目的很有可能是为了威慑龙虎军。
“我杀了你!”
见云清澜没有动静,被压在地上的包六顺心觉云清澜定是信了丁成西的鬼话,他心中愤慨,一心想着为自家哥哥报仇,趴在地上猛地起力,包四喜防备不及直接被其掀翻。
“吵什么吵!”
正此时远处传来一阵虎啸般的怒喝声,戚猛龙行虎步,大步流星地走到近前,二话不说先在包六顺的后脑上拍了一巴掌:“敢拿刀冲着云小将军,怎么,想让老子砍你?!”
戚猛说完这句才转头看向场中,当看到地上包三俞的尸体时,神色也瞬间凝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戚猛向来护短,这在军中无人不知,此下爆处的一声怒喝比方才更烈,站得近的不少人立刻捂耳缩脖,可脑中被依旧震得嗡嗡作响。
包六顺孩子心性,见戚猛大怒,他当即捂着脑袋委屈上前,像是终于等到人来撑腰似的指着云清澜身后的丁成西道:“将军,我三哥就是被那人杀了!”
戚猛一双虎目紧接着锁了过去,张平良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挡住戚猛的目光,为丁成西辩解道:“戚将军莫急,包副将与丁副将虽有旧怨,但也万没到夺人性命的地步,更何况以包副将的实力,想来也不是那般容易被人轻易制服的。”
“这么个豆芽菜,如何杀得了包三俞!” 戚猛想了想,也觉得张平良言之有理,他目光在周围人身上巡视一圈,“怎么不见那个鸟质子!”
张平良一愣:“戚将军的意思是?”
戚猛随之冷哼一声:“那鸟质子昨日在云小将军耳边大放厥词,难保晚上不会动什么手脚!”
“来人!去把那个鸟质子抓过来!”
“不必。”
戚猛刚刚下令,云清澜就忽然出声拦住了他。
“云小将军?”戚猛一双浓眉微拧,这几日云小将军怎么总是这般偏袒那个鸟质子?
只见云清澜沉默片刻,终是出声道:“昨夜后半夜,他一直同我呆在一处。”
“云小将军,你——!”
此言一出,不光是戚猛,在场的将士全都呆愣住了。
云清澜心中暗叹,军中主将同敌国质子交往过密,确是一件叫人很难不多想的事。她本不愿在此说明,可若是不说清楚,以戚猛的性子,此事怕是会闹的更乱。
“你怎么被个鸟质子勾了去!”戚猛大急,言语间都少了分寸,“是不是那鸟质子日日在你耳边拍马屁,把你给拍迷糊了?”
“戚将军!”
张平良大惊,这虎将军怎么什么话都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