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寒门(95)

作者:妙玉子

“蚍蜉撼树、愚公移山。多少人笑话他们不自量力、白费功夫。可我倒敬佩他们有坚定不移的心志。人生在世,能有一件想做的事儿颇为不易,愫儿不可因眼前之难而犹豫不前。”沈清端攥住了苏荷愫的柔荑,反复揉捏后,如此说道。

苏荷愫心内震荡得厉害,她困顿于眼前的颓丧局势,听了沈清端的话后心间却仿似注入了些暖流,鼓舞着她重塑心内的铿锵。

“退一万步说,若是女子们皆能去女学里读书习字,天长日久地教引,说不准何时就有了女子科考一事。那时方才是扭动天地乾坤的大事。”

这话却把苏荷愫唬了一跳,饶是她心怀大志,却也不敢奢望着女子科考一事,如今沈清端提了,她方才敢往深处想上一想。

夫妻二人相伴着坐在临窗大炕上,窃窃私语至天明也不觉疲累,天色光亮时,苏荷愫尚且能躺回床榻里补个回笼觉,沈清端却要起身赶赴林府。

今日是凌家军的一队精锐小队进廊坊县述职的日子,沈清端自然不会错过。

其间激动感慨自不必多说,至黄昏时沈清端归府后,饶是四处立着的小厮仆妇们都能察觉到沈清端的喜悦。

陈氏本在花厅里给丫鬟们立规矩,遥遥地望见了步伐稳健的沈清端朝她这儿走来,便预备着沈清端冷脸训斥那些丫鬟们一番,也好绝了她们爬床的心思。

可她今日偏偏挑错了时候,沈清端心情甚佳,应了陈氏的吩咐后,笑吟吟地对那些丫鬟们说:“往后都警醒着些。”

他本就生的面如冠玉,如今嘴角挂着和煦的笑意,愈发显得温润端秀,引得底下的丫鬟们频频侧目。

陈氏瞧了气不打一处来,忙将沈清端赶走,又肃着脸教训起了底下的丫鬟们。

夜间安寝时,沈清端不肯轻易放过苏荷愫,闹了两回才息止下来。

他也不似往常那般抱着苏荷愫去洗浴,而是将她紧紧抱住,嗅着她的青丝笑道:“凌家军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些,我又多了两成胜算。”

苏荷愫累得连手也抬不起来,只得胡乱地嗯了两声。

沈清端到底心疼她疲累,便轻声哄着她入睡。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沈清端将三千两银子递给了苏荷愫,并说:“西街那儿有一荒废了许久的书铺,买下来也没多少钱。”

苏荷愫闻言便沉吟了一会儿,只说:“我亲自去瞧瞧。”

午膳时,柔姐儿黏在苏荷愫身旁不肯离去,苏荷愫记挂着书铺一事,便只得将柔姐儿抱去了陈氏房里。

陈氏借此与苏荷愫说:“你娘我已开始□□府里的丫鬟,那夜里的荒唐事再不会有。”

苏荷愫忙应下,谢过陈氏体恤后正欲离去时,却被陈氏出声拦住。

只见她挥退了其余伺候的下人,让苏荷愫走到她跟前,压低了声音说:“你姐夫拖我问你一件事,你且瞧瞧这事能不能成,若能成,再与清端说。”

神神秘秘的模样勾起了苏荷愫的好奇心,她便问:“何事?母亲直说就是了。”

陈氏这才羞红了双靥,颇有些不自在地说道:“你姐夫的那个师父,便是上次跟着曾姐姐一起来廊坊的那个神医,瞧上了曾姐姐,且问问清端是否答应?”

第67章 战事

陆让的师父冯三石的大名, 苏荷愫也有所耳闻,知晓他医术了得,且颇有几分恃才傲物之气。

竟不曾想过他会钟情于奶娘曾氏, 苏荷愫一时也答不上来话, 只得说:“我且去问问清端。”

这一问, 便等到了晚间时分。沈清端忙碌了一整日,用晚膳时面色里浮现了几分疲惫。

苏荷愫便小心翼翼地向他提及了冯三石与曾氏一事,本以为这事于沈清端来说有几分难以接受, 可谁知他却一扫方才的疲惫,笑意凛凛地说:“明日我去问问奶娘。”

如此怪异的态度,引得苏荷愫多瞥了他好几眼。

沈清端得知此事后心间的确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要知晓如今凌家军已训练得当,且其中皆是些精锐之兵, 比那些吃会吃空饷、耍军威的痞军们要好上许多。

只可惜凌家军中医者甚少, 他虽寻来了个陆让,可却犹是不够,若是陆让的师父冯三石也能驻留在廊坊。

有这神医师徒在, 凌家军定会如虎添翼般壮大几分。

沈清端将心内的欣喜尽皆告诉了苏荷愫, 可他一时忘了形,却没瞧见苏荷愫脸上的不虞。

她问:“夫君此举, 是要以奶娘为筹码, 将冯神医留在身边的意思吗?”

沈清端一怔,触及到苏荷愫冰冷的眸子,立时出声辩解道:“并非如此,只是奶娘已向我吐露过对冯神医的好感。听了你的话, 知晓冯神医也心悦奶娘, 这才高兴得忘了形。”

说罢仍是觉得不够, 便又添了几句为自己辩解的话语,“我也并非是要拿奶娘做筹码逼着冯神医为凌家军诊治的意思,先头不过是怕他会离开廊坊,如今知晓他的心意后,明了他会留在廊坊,自然高兴无比。”

“明日我去会与冯神医促膝长谈一番,我保证定会只字不提奶娘,只已贤礼邀他入凌家军。我以云南王府的英灵清誉发誓,我说的话句句属实。”沈清端已急得赌咒发誓。

云南王府的清誉于沈清端来说比性命还珍贵,可见他此刻的无措与惊惧。

见他辩解的满头大汗,苏荷愫也渐渐地放下了心口的偏见,拿出帕子替沈清端擦了擦额角上的细汗,温声说道:“是我不好,不该说这样堵心的话。”

沈清端也松了一口气,只是再对着满桌香气四溢的菜肴时,却已失了胃口。

苏荷愫心内愧疚,说话做事里便带着几分绵软。虽与沈清端说开了心里的疑惑,可经了方才的事儿,两人之间便存着些诡异的氛围。

沈清端虽嘴角挂着笑,可往日里那双含情的眉眼里却仿若凝着更古不化的寒冰,晃得苏荷愫心里不是滋味。

没办法。

她只得将柔姐儿从奶娘那儿抱了过来,让女儿奶声奶气的童言稚语抚平沈清端心里的怅然。

幸而收效甚佳。

临到了就寝时,沈清端已恢复了往日里的温柔神色,搂着苏荷愫入睡时,还笑吟吟地与她说起了柔姐儿。

他有心不提方才发生的事,苏荷愫自然也寻不到合适的时机再向他表明自己心内的歉意。

夫妻两人相拥而眠,直至后半夜时,睡意不稳的苏荷愫忽而被一阵细微的声响闹得睁开了眸子,侧头朝沈清端望去,却见他好似被魇着似地低声啜泣了起来。

苏荷愫忙攀附上了他的胸膛,柔声劝慰道:“清端,清端。你醒醒。”

沈清端却被那无边的梦魇拉到了最深处,任凭他百般抵抗也只能越陷越深,在那阴寒梦境里,他先是梦到了惨死的父亲,再是决然自刎的母亲。

今日苏荷愫的怀疑与质问勾起了他心底最深处的伤怮,临上榻前竭力忍耐,却一一映现在梦魇之中。

直到这一刻,苏荷愫才明了她方才的质问对于沈清端来说意味着什么。

心爱之人的误解比起旁人的质问更能戳痛沈清端的心。

她追悔莫及,一时杏眸中也不禁涌起些忏悔之意。

她是这世上最了解沈清端的人,也最明白曾氏在沈清端心里的地位,如何会怀疑沈清端以奶娘做筹码逼迫冯神医留在廊坊?

沈清端久久不醒,她便抚着他的心口一声一声地道歉。

也不知是因何缘故,沈清端渐渐地也不再嘤咛乱语。苏荷愫高悬起的那颗心才算是落了地。

她想,下一回定然不能再这般口无遮拦,要知道至亲之人的伤害才是最锥心刺骨、最无法磨灭的痛。

屋外掠过几阵呼啸的秋风,将挺秀的枝桠压得直不起身来,枝节被吹得吱吱作响,为这萧冷孤寂的夜色添了几分孤冷。

*

翌日一早。

苏荷愫将为女学置办场地一事撂在一旁,起了个大早为沈清端亲手做了一桌早膳,皆是往日里沈清端爱吃的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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