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寒门(85)

作者:妙玉子

沈清端定睛一看,却是再维持不了方才的平静,他沉下脸与苏荷愫说:“是德阳县主。”

德阳县主在南诏和亲已有三年,嫁的是南诏王爷,怎么会出现在荆州?

沈清端虽与南诏王爷相识,可往昔的情分浅薄,且如今德阳县主才是名正言顺的南诏王妃,说不准这点浅薄的情分便更少了些。

毕竟德阳那么恨他。

思虑过后,沈清端便与苏山商议道:“尽快过荆州吧,省得多生事端。”

苏山也赞同沈清端的说法,连陆让也慨叹道:“荆州百姓的日子如此不安生,竟是没有半分消息传来京城。”

也正是这话点醒了沈清端。

他凝思片刻后,与苏山说:“陆让这话说的没错。如此,我们倒不能这么痛快地离去,总要搞清楚荆州发生了何事才是。”

退一万步说,若是南诏国当真有如此狼子野心,他们吞下荆州后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廊坊?

沈清端心中藏宴平天下的雄心壮志。最是明白民心所向的重要性,而南诏国在荆州的部署,像极了是要“收买人心”。

如今尚且不是劲敌,可之后就说不准了。若如此,倒不如尽快将南诏国的狼子野心扼杀在摇篮里。

是以沈清端便寻了个稍近些的驿站,里头跑堂的只剩下了个精瘦的孩童。苏荷愫递给了他一盒酥糖,温声问道:“你爹爹和娘亲呢?怎么舍得让你出来跑堂?”

那孩童一见那酥糖便好似丢了魂一般移不开目光,努力吞咽了一番口水后,便迎上了苏荷愫泛着柔意的目光,他说:“这儿乱,姐姐可不要在外头露出这些吃食来。”

苏荷愫听得这话后便回身瞧了陈氏一眼,得了赞许的目光后,便将那酥糖塞在了孩童手里,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六。”那孩童到底是没忍住酥糖的诱惑,将那甜软的酥糖放在嘴里咀嚼片刻后,精瘦的身子高兴得止不住颤抖起来。

沈清端身后的小五正搀扶着腰间酸痛的红袖,闻声朝着小六笑道:“我叫小五,你叫小六。该叫我声哥哥才是。”

小六眨眨眸子,便在苏荷愫温柔的询问声下,将荆州这两年发生的事儿说了个清楚。

原先荆州虽干旱,可荆州知府自会书信上京求些赈灾款来,且荆州东边的巍峨山里有水脉,荆州百姓们抗一抗也能熬过去。

可前两年那荆州知府竟不知为何失踪了,知府衙门也自此荒芜了起来,按理说荆州知府也是三品大员、朝廷命官。无端地消失总会引起朝廷注意。

可时至今日,荆州变成了这幅田地,也无一人提起过消失的荆州知府。

沈清端眸色深许,料想着荆州知府应是遭遇了不测,一时免不了生出几分悲怆之意来。

他识得这位荆州知府,也是个为民请命、匡扶天下的清官,谁成想竟会死的这般不明不白。甚至连死讯也被人压着不发。

小六继续说道:“知府消失后,巍峨山那里的水脉也不知怎得不能喝了,我的爹爹和娘亲便是喝了那水以后不治身亡。”

说到此处,小六的眸中便涌现了些泪花。

苏荷愫忙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泪,细问道:“你就是因为失了爹爹和娘亲的庇佑,才在这个驿站里做起了跑堂的,对吗?”

小六点了点头,说:“这是我舅舅开的驿站。舅舅去小王爷那儿领粥了,一会儿便会回来。”

话已至此,沈清端便也学着苏荷愫说话时温温柔柔的语态,问小六:“这位小王爷,是南诏国的王爷吗?”

小六听罢似是有些惊讶,他怯生生地瞥了眼沈清端后,先是摇了摇头。可望着苏荷愫那双肖似极了他娘亲的杏眸后,又点了点头,说:“是,南诏王爷和南诏小王爷都是好人。知府死后,就只有他们肯管一管我们了。”

既是问出了有用的信息,沈清端便领着苏荷愫等人上了楼。

这驿站简朴不已,冷水、热水都无法向住客们提供,是以沈清端不得不命王浚去寻些干净的水源。

凑活过今夜,他们便换地方住。

陈氏等人并无异议,只是于嫣容怀中抱着尚且在襁褓里的露哥儿,衣食住行多有不便。

沈清端沉思半晌后,便与苏山商议道:“不如还是先去廊坊,荆州的事先放在一旁。”

苏山捋了捋自己发白的胡须,沉吟片刻后说:“搞清楚荆州事宜固然重要,可女眷们的安危也是重中之重,荆州之地险象恒生,不如让陆让带着女眷们去廊坊。我们稍后在与他们汇合?”

沈清端的计划里是只他一人留下,由王浚那些忠心耿耿的死士们相配,苏山与陆让大可领着女眷们离去。

可苏山说话时的神态严肃的很,沈清端一时间也说不出让苏山先行离去的话语,只得说:“岳父大人说的是,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沈清端与苏山密探后,便去寻了陆让,言辞恳切地说:“荆州情势复杂,女眷们不可多加逗留,你护送着她们先去廊坊。”

陆让却是不肯,情绪激动地说道:“让我护送她们做什么?我一不会文二不会武,倒不如让王浚送他们去。”

“况且。”陆让几乎要攥紧了沈清端胸前的衣襟,他说:“我路过岭南时去陆家偷了那么多银票,难道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沈清端无奈一叹,只说:“我自然明白,只是女眷们的安危们也万分重要,我实在是不敢托付给旁人。”

陆让气极:“难道托付给我一个大夫你就能安心了?倒时你必会让王浚偷偷跟着我们,既如此,倒不如就让王浚护送她们,我跟着你们留在荆州。”

沈清端无论如何劝说,陆让却是梗着脖子不肯听从。沈清端无法,只得退步道:“既如此,你便留下吧。正好随我去查查荆州那巍峨山上的水源是被何物污染。”

陆让这才喜笑颜开道:“正是如此,且我还要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师傅已带着你那奶娘赶赴廊坊,兴许比我们还会早到些。”

沈清端清冷的面容上也显现出了几分喜色,他说:“这自然极好,咱们一家人也能真真正正地团聚了。”

两人商议一番后,王浚也趁着夜色未深时回了驿站,恭声向沈清端禀报道:“荆州西边毗邻南诏国处有干净水源,只是不知为何有重兵把守,瞧他们身上的服饰不似中原人。”

沈清端听罢冷哼一声,说:“这便是南诏国下的一步大棋了,先是绑了荆州知府,再污了荆州百姓们赖以生存的水源。时逢大旱,本就难以维生的百姓们愈发雪上加霜。恰在这时,南诏小王爷施粥布菜,如神明般给予了荆州百姓们存活的倚靠。”

陆让听后也气愤不已,只说:“他们竟藏了如此恶毒的狼子野心。下一步是什么?吞并了荆州后再将廊坊拿下?最后一举进攻中原?”

苏山听罢也叹道:“南诏是我们大雍的附属国,百年来虽兵力雄壮了不少,可若贸然出兵进攻大雍乃是逆反之师,实在是师出无名。如今他们揽尽了荆州百姓的民心。下一步便能随意寻个由头出兵进攻中原。”

沈清端面色冷凝,半晌后才说:“是了,由头多的是,只要民心向着他们,他们便师出有名。”

说完这话,沈清端眉宇间透着的忧愁更甚了几分,他望向苏山,颇为惊异地说:“只是,这一切的时间也太巧了些。”

苏山疑道:“如何巧了?”

“似乎是从德阳县主远赴南诏和亲后,南诏王爷才有了这等小动作。我只是怕两者一件会有什么联系。”沈清端如此说道。

他说出口的话让苏山和陆让皆惊恐不已,沈清端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便是德阳县主唆使了南诏国王爷进攻中原的意思。

可德阳县主乃是大长公主的亲女,明侦帝的亲侄女。和亲一事,她纵使心中有恨,难道还能勾结南诏国来谋取生养她的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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